黄文静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轻轻地转动。
听着锁芯发出咔咔的响声，黄文静心惊胆战。屋里光线幽暗，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她拉开客厅里的窗帘，让阳光投射进来。香味是从桌子上插在瓶子里的一束鲜花传出来的。屋里干净整洁，绝不像一个单身男人的住处。她推开魏世燕的卧室，扑面而来的是混合着浓艳香味的辛辣烟草气味。床铺得整整齐齐，一根粘附在白色枕巾上长长的黄中带黑的长发，在阳光下闪射出金属一般的光泽。
黄文静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墙上挂钟的咔咔走动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木然地站起来，推开自己从前卧室的门。屋内铺满了尘土，连被褥上都盖上了厚厚一层。她将屋子打扫干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枕头，来到魏世燕的卧室。愣怔了片刻，将那个粘着长长头发的枕头换下来。
她戴上围裙，钻进厨房。于是厨房了响起了肉片在热油里跳跃的热闹的声音。其间，黄文静用身前围裙擦着水淋淋的手，将刚放进魏世燕卧室的那个枕头又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听到门锁的扭动的声音，坐在摆满丰盛饭桌前的黄文静，调整着表情，努力做出脸上的微笑。魏世燕毫无表情地进屋，绕过微笑着过来接公文包的黄文静，将它重重地扔在沙发上。
“、、、、、、世燕，我回来了。我的毛病一定改，做你的真心实意的女人！”说着将一块温热的湿毛巾递到板着脸的魏世燕手里。
魏世燕洗完脸坐到饭桌前，看到换上睡衣的黄文静将她的枕头拿进了自己的卧室，出来时拿着自己的一套睡衣：
“世燕，换上吧。”黄文静将睡衣递到魏世燕手里。
、、、、、、
他们年轻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因为在家里穿睡衣吵过架。魏世燕说穿着睡衣更像个风骚的女人，他很喜欢。黄文静偏不，她没那个兴趣。
魏世燕虽然镇着脸，但知道黄文静妥协了：
“你回来干嘛，知道这个我好了！”
黄文静转身往外走被魏世燕拉住。
“不稀罕我，我就走。”
“我叫你走了吗！你这个脾气还是没彻底改掉。自己回来，说明你有变化”
“不像个男人，心胸只能这么小。”
“坐下吃饭吧，叫看看这一阵子瘦了没有。”
“你去看别的女人吧，别看我。”
清水儿躲在灌木丛里，等到其他小朋友被家长接走了，才哭着跑向在门口焦急等待的皇甫云楼：
“爸爸，明天你叫妈妈来接我吧！”
“为什么？”
“小朋友都说，你给厂里开除了，爸爸，是真的吗？”
“别听小朋友瞎说，爸爸现在仍在厂里上班。”
“小朋友们说，这是职工子弟托儿所。过几天就不叫我来了。爸爸，这是真的吗？呜、呜，爸爸，我要在这里。不回农村玩泥巴。泥巴不好玩，泥巴脏、、、、、、爸爸，咱为什么不住工人村了？房子叫厂里收回了吗？爸爸，我要回厂里的家，不想回河边的破房子里去！”
回到泥屋小院，天已经黑透了。听到院门响，迎出来将孙女揽到屋里的李翠华，看到清水儿额头上留着血，大吃一惊：
“咋了？这是咋了？”
“昨天那场大雨，将上游的烂泥冲了下来。路过咱家那块地的时候，不小心叫淤在厚泥中的鹅卵石绊倒、、、、、这孩子，走路不看地下。”
“住在这个破地方，你这个爸爸没当好，还怨孩子！“
“到处是烂泥，没处下脚、、、、、、不怨我家清水儿！”皇甫云楼说。
“奶奶，工人村一片亮堂堂，咱这里黑成一片，我害怕、、、、、奶奶，我跟爸爸说要回工人村，爸爸不理我、、、、、奶奶，我们回去住吧！”
、、、、、、
李翠华洗净了孙女额头上的血，用布条缠上。皇甫云楼沮丧地蹲在地上抽烟。
“饭菜都凉了，吃饭吧。”佝偻着腰从里屋慢慢挪出来的皇甫顺耕，将孙女抱在膝盖上说，“吃着等吧。”
李翠华看看漆黑天空上闪闪的星星，自言自语：
“秀娇该回来了啊！”
“爸，爸，”挎着在铁路站台下扫的半筐煤面、一脸煤灰的黄秀娇惊呼着出现在院子里。“咱家的两箱蜜蜂咋都死了？”
搀扶着皇甫顺耕，一家人来到摆放蜂箱的地头。皇甫顺耕打亮手电筒。平时，雪亮的光束里，无数的蜜蜂在欢快地飞舞，今天只见两只慢腾腾的飞蛾。蜂箱下的草棵里，躺着黄渣渣一片缩卷着的密峰尸体。皇甫顺耕不顾剧烈疼痛，弯下腰，捡起几只仍在挣扎的蜜蜂送到眼前，嗅到一股农药的气味。
“地种不成，蜂养不成，您二老就在在家歇着。”黄秀娇打破了屋里的沉闷，“不是还有我和云楼吗！今天扫得煤渣，就能卖好几毛钱、、、、、、”
正说着，李红桃推门进来。与刚来时相比，她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脸上有了肉，也很少再咳嗽。吃完黄秀娇端过来的饭，她说：
“我明天就走了、、、、、谢谢你们这一阵的照顾。”
“红桃，你病还没好利索，不能走。”李翠华说。
“、、、、、、田叫洪水淤了，蜜蜂又遭了灾，我一个女人家帮不上什么忙，还拖累你们、、、、、”
“妈，看你说的！你吃的是自己带的粮食，我们就是捎带做做。我刚才还跟我爹妈说，有我和云楼呢，云楼挣得多、、、、、、”
“我得尽快回去，皇甫德良和那个女人黏在一起、、、、、我不放心。”
“也是，回不去就再回来。”李翠华明白李红桃的心思。
“你们没听说？”李红桃欲言又止、、、、、、“刚才在街上碰到德良，他说、、、、、他说，他叫我带过来个信，说云楼也许不用推洋灰了！”
皇甫云楼跳起来：“什么？为啥？为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