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耕!”李翠华像打了一针强心剂。她爬起身子,拨开脸前的乱发,朝着掉下石子的方向,面如桃红,目如宝石:
“是顺耕!是我的顺耕!”
“顺耕大哥,要是你,你就再丢下一颗下来!”唐灵儿激动地说。
“啪嗒-------”又一颗石子从黑暗的空中掉落到头顶的石头上,哗哗啦啦滚落到遄急的水流里。
女人们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体,惊叫着向掉落石子的方向奔跑过去。一块巨岩下边,她们有的仰头向上张望,有的在岩下打着转寻找着爬到上面的通道。
唐灵儿抢先攀上了一块岩面,顺着这块岩石旁边的缝隙又攀上了一块岩石。借着手电的光线,看到不远的岩面上面,躺着一个像是人形的物体。她跳到那块平坦的岩面上:
“是皇甫顺耕大哥吗?”唐灵儿将身体贴近,大声问。
眼前确实躺着一个人,或者确切说是一具蒙着人皮的骨架。
“骨架”没有应答,也没有任何肢体反应。唐灵儿弯下腰,犹豫地将手掌放到“骨架”的鼻子前。
“是人吗?活的死的?”底下的女人们急切地问。
“还活着,是一个人。但已经不会说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皇甫顺耕大叔!”
“看他的脸,用手电照他的脸!”下边的高声喊。
唐灵儿捂着脸惊叫,手中的电筒从高处跌落下来:
“不是个人,不是个人?????长着鬼脸,是个怪物!”漆黑中,唐灵儿魂飞胆战,战战兢兢地往后退。
“唐灵儿,唐灵儿,”李翠华极度兴奋地大喊,“他就是皇甫顺耕!”
“他长着一副鬼脸!”蹲在角落里簌簌发抖的唐灵儿说。
“对,我家顺耕就是长着一副鬼脸!”
女人们争先恐后地顺着岩缝向上攀爬。
“穿上衣裳,穿上衣裳??????”李翠华呼喊。
“顺耕大哥已经昏迷了,救人要紧!”唐灵儿说。
李大姑扭着肥胖的屁股跑在前边:
“穿什么衣服,都是涉山涉水的过来人,哪那么多规矩。”
兴奋的浑身瘫软的李垂华,这辈子也忘不了后来出现的场景:
一群白花花赤身**的女人,笑嘻嘻互相挤眉弄眼抬着自己的丈夫。
李翠华吊着软塌塌奶袋子的上半身,左右晃动着,扭着蒜瓣似的屁股,跟在后边大笑着大喊:
“你们这帮骚娘们,你们这些帮骚娘们,快把衣裳穿上。”
骚娘们们边走边喊:“我们可不怕他??????”
李翠华不知是喜是悲,蹲在地上捂着脸哇哇大哭。
穿着长及脚踝黑呢子大衣的廖红英,像一个纳粹女军官,身体笔直地在工人村子弟小学长长的走廊里来回走着。咔咔的脚步声,在一间教室门前停下来。上课的师生从门上玻璃窗,惊悚地看到齐耳短发上粘着麦秸眼光呆直的脸,小女生们发出尖利的惊叫声。
“你怎么又进来了!快出去!”刚刚从厕所回来的校工老薛头,掂着脚跑过来、压着声音呵斥,拉着廖红英的胳膊往外边拉。
脸色焦黑的廖红英,双手惊恐地紧抠着门框。她伸着满是青筋的细长脖颈,深陷在眼眶中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嚼着牙床,自言自语:
“不,不??????我找皇甫云楼??????皇甫云楼??????”
“姑娘,不是跟你说过,皇甫云楼不在这里。这里是学校,不是厂办公大楼,你的皇甫云楼不在这里。”个子高出廖红英半个头的老薛头,佝偻着虾米一般的身体,浓重的口气里喷射着一口京腔,拉着她向外走。
“大爷,你骗我!这里就是办公楼,皇甫云楼就在这里,你放开我??????他就关在这里??????皇甫云楼你出来吧??????”
“姑娘,这里是学校。皇甫云楼在厂里办公,他在这里??????”
“我亲眼看到有人把他拉上了汽车?????把他抓走了??????”
关紧大门,气喘吁吁的老薛头点着一支烟,怔怔地想着什么,自言自语:
“年轻轻的,造孽啊!”
一支烟没有抽完,门外又传来喧哗声。他拉开大门冲出去。看到穿着黑色大衣的廖红英,伏在教室的窗台上向里边张望,还不时拍打着玻璃呼喊:
“还我皇甫云楼,还我皇甫云楼,皇甫云楼你出来!”
老薛头用力拉扯。脸颊涨得通红两眼放光的廖红英嗷地叫一声,将老薛头撞倒在地。
传达室里,膝盖上沾满泥土的老薛头,对着电话气急败坏地吼:
“是厂办的李主任吗?那个疯姑娘??????对,还是那个疯姑娘。来找她的皇甫云楼??????对,只有叫皇甫云楼亲自来才能劝走,快点来,搅得没法上课了!”
穿着油脂花花工作服、发茬间布满汗珠的皇甫云楼,用沾满黑色油污的手指,解开被绑在传达室一张椅子上咋哇乱叫的廖红英。
“红英,我就是皇甫云楼,咱回家去。”
“你不是皇甫云楼??????你是公安局的!”
“唉,我是、我是公安局的,你跟我回家吧。”
“你是公安局的,就是你把皇甫云楼抓走的。咱去找皇甫云楼!”
“好,咱走。去找皇甫云楼。”
“不许骗我。我是俺们白俄国的女军官,”廖红英指着身上领口已经磨破的黑色呢子大衣,神情威严地说,“我也很厉害。你要是骗我,我就干掉你。我还有手枪??????”嘴角糊着白色泡沫的廖红英,撩起大衣指着腰间说。
“好,我听你的。”
头发蓬乱、将眼皮涂成紫色的廖红英,鼻涕耷拉地嘻嘻笑着,跳起来,拍着击打玻璃受伤的黑黢黢双手:
“去找皇甫云楼喽!去找皇甫云楼喽!”
“大叔,对不起了!”
“回去好好看着点。对她好一点,可怜啊,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天热了,穿着这么厚的呢子大衣。回去给她换下,卫生收拾干净。”
“是,大叔!”
皇甫德顺进门的时候,皇甫云楼正在哄廖红英吃晚饭:
“红英,过来吃饭。是你喜欢吃西红柿面条。”带着没有系后带脏兮兮围裙的皇甫云楼,微笑着搓着手上的面泥,哄小孩般地说。
光着脚坐在地上的一个枕头上、怀抱布娃娃的廖红英,痴笑着看着走过来的皇甫云楼:
“我不吃,我不吃坏人家的饭。”
“呦,香喷喷的,真好吃。”
“臭狗屎!不吃。’”
“你把这碗面条吃了,我就带你去找皇甫云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