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黄文静、皇甫云楼坐在一只半高的圆桌旁。
反射着日落日余晖的桌面上,摆着两只盛着琥珀色茶水的玻璃杯。透过木栅栏,他们看到乌黑长发上扎着白色纱巾的唐灵儿,推着魏世燕慢慢经过这里。
“停一下。”穿着崭新蓝色中山装,下巴光滑的魏世燕喊,“黄文静、黄文静。灵??????你叫我和黄文静说几句??????”没等魏世燕炫耀完,屁股下的轮椅就移动起来。
“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唐灵儿说,“瞎操心干啥。”
“我就是想叫黄文静看看、!”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灵儿,看你说的。”
轮椅走远了,还可以看到魏世燕,用力坐着胸部扩张动作的背影。
“老魏他们新搬的房子很大。”黄文静说。
“你的工作确定了?”皇甫云楼岔开了话题。
“昨天就到岗了,和吴妈一块打杂。”
“你一个好歹也是医生,詹慧慧怎么能这样!”
“也不全怨她。听说魏世燕打了招呼?????也好??????我觉得劳动劳动也挺好,饭吃得香,觉睡得也香。你这几天也忙吧?”
“不忙,老母猪活,歇不下,累不着。”
“那怎么好几天没来看我?”
“我想静下来,把咱们俩的事好好想一想。”
“那你又来干什么?想好了?前一阵子像疯了似的,一天跑好几趟。”
“那时候我是怕老魏欺负你。”
“一个坐在轮椅里的人,能怎么欺负我?”
“那时你们还是两口子嘛。”
“没离婚前,我们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了夫妻之实,你们这些男人啊,一个个都是小心眼。”
“我,我是怕他打你、伤害你。”
“皇甫云楼,我比你大几岁,又离过婚拖个孩子??????”
“文静,我不也离过婚,不也有清水儿!这不是障碍!”
“是障碍,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文静??????”
“想好了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容我再想想。”
“在家想吧,咋又来了?”
“我??????想你!”
“你们这些男人们啊??????来吧!”黄文静将扭扭捏捏的皇甫云楼,拉进屋里,将房门吱呀一声关严。
约莫半个小时功夫,房门从里边轻轻地挒开一条缝,探出了皇甫云楼疲惫又兴奋的脸。他四下张望了一下,见到无人,才突然将门打开,跳到院子里挥舞着手臂,佯装锻炼做着扩胸运动。过了一会,黄文静用湿手捋着散乱的几缕头发,走出了屋门。
皇甫云楼感激地看着两腮挂着红晕的黄文静。
“皇甫云楼,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吗?”
“你??????”
“不是我把持不住自己。你们男人啊,有时候就像嘴馋的猫儿,想的就是女人的那点事儿。我不想叫这点事影响你的真实想法,我在你眼里已经没有了神秘,这样你的想法就会真实准确,想清楚能不能在一块过日子,是不是真的爱我。”
“文静??????”
“十天时间。你想好了,给我个回话。”
第三天,穿戴整齐的皇甫云楼来到了黄文静家。
那天阳光将山野照耀得一片灿烂。田野里油菜花盛开,紫色的春燕在白云朵朵的蓝天里轻盈地飞翔。
“文静,是不是小了点?”皇甫云楼将紧绷在身上的学生服衣领抚平,露出雪白的牙齿,腼腆地笑着说。“学生时代的衣服。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是穿的这件衣服。那是我还是一个毛孩子,却迷上了你!”皇甫云楼不好意地说。
坐在椅子里的黄文静,站起来走进屋里。一会,屋门口出现了一位穿着双排扣蓝色列宁服的乌发如云的年轻女子。
皇甫云楼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邹邹巴巴的纸片,清了清嗓子:
“你远远的现身,
像一轮郎朗的朝阳。
冰凉的我,
熔化成阳光的金片,
来装饰太阳。
炙热的夏风里,
叫柳枝的我折断了腰。
青春的头颅,
碰破了喷香的绣花鞋鞋面。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晚上趴在床上写的。现在,我把它献给你。”
激动万分的皇甫云楼,对站在面前恍若隔世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气息的黄文静说。
脸红得像在燃烧的黄文静扑上去,将不知所措的皇甫云楼搂在怀里。
蓝色的炊烟,在小院子上空缭绕。
手里拎着一只黑色陶瓷饭罐,从低矮的草顶厨房里弯着腰出来的皇甫顺耕,对着开着门的屋子喊:
“翠华,饭做好了。我去把这半条鱼给皇甫德良送去。”
“吃了饭再送不行吗,饭菜都凉了。”
“凉了咱回来热热再吃,他可不行,冷锅冷灶的。”
“活该,自己造的孽、、、、、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少说两句吧,我去了。”
“皇甫顺耕,”李翠华发起火来,“你这么送,什么时候是个完?恕自己的罪,咱有什么罪?你拿刀子要杀他,是他把你逼到了哪一步,何况你的刀剑离他还有八丈远。”
“翠华,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心里不能有愧,更不能有罪、、、、、”
“神经病!再说了,你这样送下去,李红桃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慢慢把记的仇淡忘了,就回来了。”
“有你一天一天的送饭,她还回来干啥?”
“翠华,我去了。回来我再去河边看看下的网,你先吃吧。另外,翠华,过几天我要回弘农观去。枯叟叔年纪大了,前几天老实夜里咳嗽,还要半夜里爬起来去巡夜,我放心不下。”
“、、、、、、我知道你早晚还要走,我拦不住你。你走我也走,我跟了你去,给你们洗衣做饭。”
丈夫走后,李翠华怔怔地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木雕。
“妹子,”端着一盆衣服的李翠华,问撅着屁股在河边洗衣服的唐婉儿,“见我家皇甫没有?”
“我也刚来,”给李翠华腾个地方的唐灵儿说,“没见到皇甫大哥。皇甫大哥到河边了?”
“说是一个人来收网。他的腰不好,我担心他再累着、、、、、”将衣盆放到唐灵儿身旁,李翠华将手掌遮在眉骨上眯缝着眼睛,向远处瞭望着。远处没有人,李翠华又低头怔怔地看着唐灵儿。
从山头流下来的清澈泉水,温柔地抚摸着唐灵儿白皙丰腴的小臂和踏在水里的粉嫩的小脚丫。
“灵儿,”在棒槌击打衣物的间隙李翠华说,“家里有哗哗流的自来水,多少衣服不能洗?偏要和我们这些老百姓,争抢河边洗衣的石头、、、、、”
“大姐,看你说的。我家那位,整天就知道呼呼地睡,像一头猪、、、、、”唐灵儿仰起郁郁寡欢的脸,看着李翠华,乌黑浓密的长发,在阳光下发出五彩的光晕。
“多少人羡慕你啊、、、、不愁吃不愁穿的,又没敢欺负、、、、、”
“这么多年就是盼着挺直腰杆、饿不着肚子。现在不愁吃不愁穿了,要的都全了,可日子却越来越没滋没味。你说怪不怪,肚子里有了油水,反而怀念起没油没盐的的日子了。”唐灵儿胸脯一鼓一鼓,像是要从领口蹦出来。
“姐姐我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能理解妹子心里的恓惶、、、、、、甘蔗哪有两头甜的?我们女人苦啊!你虽长夜难熬,还是落了一头。我的命可比你苦多了。比比我,妹子你就知足了!”
“大姐,哪个不说顺耕大哥是个好人、、、、、、”
“咱们女人,要个虚着名头的‘好人’干啥?我宁愿跟个‘坏人’!”
“姐姐,你的话我听不明白!”
“你一定也听说了,我家皇甫没有、、、、、我跟他过日子,我就不是女人、、、、这到也罢了,怨子弹不长眼、、、、、不怨他。他太洁身自好,不知道追赶着过日子、、、、、哪个女人跟着他都得受苦。你说在我们女人眼里,他是不是个好男人?刚听说我妹子嫁了个残废,我真想骂到你的脸上去,慢慢想想,妹子做得对。只是、、、、、。妹子,你要是不嫌弃姐姐,咱俩就搭个伴、、、、、”
“搭个什么伴?”唐灵儿一脸茫然。
“听人说,古时候,宫里头得不到君王宠幸的女人们,背地里偷偷地搭伙做‘夫妻’、、、、、、”脸上涌起淡淡的红晕的李翠华,乜斜着眼珠看着唐灵儿。
唐灵儿脸上像涂了猪血,手中的红肚兜儿,顺水而下。
李翠华一把捏住了唐灵儿的手。
肩上背着渔网,沿着河边回村的皇甫顺耕,看到两个女人--------自己的老婆和扎着红头巾的唐灵儿,从远处的抹出嫩绿的柳林手拉手出来,心里想:
“拉屎泚尿也要结着伴去,还牵着手,就不怕洗的衣服丢了、、、、、这两个婆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