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耕，”站在自家院门口的皇甫德顺说，“我就不进美英屋了，你好好劝劝她。一个不好好吃喝，另一个见我进美英的屋就胡闹，我是趁着她上班不在才能帮美英干点家务活。我一个老头，拖着两个病怏怏的女人，孙女浑水儿也得我管，这日子还咋过？好歹美英快点缓过来，也能帮我一把。”
“美英还是忘不了青稞??????”
“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皇甫德顺眼圈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红英的病不是好了吗？”
“好得差不离了，可是脑子还是不咋清亮。”
一只发辫披散的浑水儿用脏污的小手抢过皇甫顺耕手中的一瓶糖水罐头，蹦蹦跳跳进了爷爷的屋子。
“顺耕叔，你来了。”枯坐在椅子上的王美英站起来说。
“咋了闺女？”几天不见咋瘦成这个样子。”皇甫顺耕坐下给王美英号脉。
“叔，”王美英轻声说，“青稞壮的像一头牛，我去现场看了，就那么簸箕那么大的一块土坷垃??????人咋就没了。土坷垃没长眼，可你皇甫青稞长着眼睛啊，你就不能躲躲??????”
“美英，人死不能复生。这事怨不得青稞，水库工地上红旗飘飘，青稞正卯着劲低头干活，那会注意头顶上。”
“我家青稞命苦啊??????说是因公牺牲，就赚了一口薄棺材。顺耕叔，因公牺牲，是不是应该给我家青稞立个碑。我家浑水儿长大了也知道他爹是怎么死的。我可怜啊，我的浑水儿可怜啊！”
“回头我跟大队说说，给青稞立个碑。美英，青稞没了已经好几个月了，可咱日子还的过啊，你这样萎靡不振可不行。”
“顺耕叔，你说我的命咋那么苦啊??????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我这日子可咋过啊。顺耕叔，我也知道人死不可复生，我也想从事里走出来，可我一个单薄的女人家担不起这副担子??????”
“大队会帮着你们。”
“一年只给点粮食，不济啥大事，我宁愿要我的人！”
“乡亲们会周济你们??????”
“乡亲们也不容易，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我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美英，你的想开。”
”我孤儿寡母没了顶梁柱啊！”王美英泪水忍不住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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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的太阳渐渐西沉，小院的瓦顶被大火般夕阳镀上了一层金箔。几只紫燕从树枝上飞下来，在院子里绕了几个圈，钻到房檐下的窝里。
“美英，美英，浑水儿在你屋里吗？”窗外的皇甫德顺急切地问。
“不在这里！”王美英站起来里说。“你快去找找。”
“好，我再找找。浑水儿，浑水儿！”皇甫德顺急匆匆地跑出了院子。
“没啥事，一定是跑到谁家玩耍了。”皇甫顺耕出了院门说。“走，咱分头去找，浑水儿浑水儿??????”
约莫一个小时后，天已经黑透，几个人陆续回来。
“还没有找到？，”看到最后一个回来的王美英，皇甫德良抖擞着手掌，“浑水儿这是跑到哪去了！”，
“浑水儿没回来？”满头汗水的王美英急切地问，“这个闺女跑哪去了！回来看我咋打断她的腿。”说完转身又要出去找。
“美英，你别急，坐下喝口水，浑水儿没事。咱村啥时候丢过孩子。”皇甫顺耕说。
“是没丢过孩子，”皇甫德顺说，“我就担心??????前几天村头的老吴家的羊叫饿狼啃去了半条腿??????”
一旁眯着眼像听说书的廖红英“妈”的一声捂住了眼。
王美英忽地站起来，要往外走。皇甫顺耕说：
“德顺哥，你刚才说你抢过浑水儿手中的糖水罐头，再回头就不见了她的影子！”
“可不是。浑水儿闹着你带来的糖水罐头，我给她叨出一块。转眼间她爬上椅子自己拧开了罐头瓶子，对着小嘴往里倒。我夺下她手中的瓶子，抹净了她脸上的汤水，蹬着高凳把罐头放到了浑水儿够不着的柜子顶上。回想起来，她就是那个时候没了影子。”
“美英，你别瞎找了，我知道浑水儿在那里。”皇甫顺耕说。
“浑水儿在那里？”
“去我家了。”
“浑水儿在你家？”王美英半信半疑，“你又没回家，你咋知道浑水儿跑到你家去了？在你家，翠华婶子会不把她送回来??????”
“你翠华婶子不在家。至于浑水儿为什么跑到我家，见到她你就明白了。”
“美英，你怎么那么多话，走，走！”
院门开着一条缝，王美英离老远就喊：
“浑水儿，浑水儿??????”
洒满月光的院子静悄悄的，入窝的鸡发出“咯咯”的骚动声。找过最后一间屋子的王美英，王美英对弯着腰寻找的公爹不耐烦地说：
“浑水儿会钻到床底下？别在这里耽搁了，咱到别处??????”
话没说完，就听到皇甫顺耕在后院轻声地喊：
“你们快过来看看。”
两个看到看到院子的角落里有一个躺卧着的黑影，王美英一个箭步跑过去，看到浑水儿怀里抱着一个歪斜着的罐头瓶子酣睡。王美英气恼的在浑水儿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把家里人都吓死了，你倒好原来在这里酣睡。家里不叫睡觉？你这个死闺女！”
惊醒的的浑水儿，警惕地看着几个大人，将糖水罐头紧紧地抱在怀里。
“死闺女，糖汁撒到身上了！”王美英抢过浑水儿怀了的糖水罐头。
浑水儿身体两步，小舌头舔了两下沾满糖汁的嘴唇，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母亲手里的罐头瓶。
“浑水儿，”皇甫德顺将孙女拉到怀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顺耕爷给的罐头你不叫吃，我到他家来吃。”
“浑水儿，吃够没有？”皇甫顺耕抹着浑水儿的头顶轻声地说，“带回去两瓶，回去管够吃。再也不许一个人偷偷来了。快跟妈妈回家吧。”
“浑水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就知道偷嘴吃，长大了一定是个贪吃的婆娘。走，跟我回家。”
“美英，别吓着孩子，孩子那个不贪吃。”
“不怨孩子，我家浑水儿，两个月都没吃到荤腥了。”王美英抹了抹眼睛说不出话来。
皇甫德顺拉着孙女走了，王美英好奇地问：
“顺耕叔，你咋就知道浑水儿在这儿？”
“浑水儿来找清水儿玩，我看到她盯着罐头看??????”
“清水儿啥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云楼歇星期，带她回来了。浑水儿看到我这糖水罐头就记住了，我刚才听你爸说他不叫浑水儿吃罐头，约摸着她是跑到我家吃嘴了。美英，天不早了，你也回吧。”
“我翠华婶子去哪了？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她啊，忙得很，整天不着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