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几上,两杯上好的清茶香气弥漫了整个客厅。常春生点燃一支香烟,惬意地吸了一口,然后徐徐地将青烟从肥硕的鼻翼间喷出来。曹书记坐在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女保姆收拾完餐厅里的桌面,轻轻地关上厨房的门,蹑着脚来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葡萄架的另一端的藤椅上坐着曹夫人和她的女儿。客厅里的明亮灯光,投射在院子周围一一团团茂密的植物上。
院子的门被轻轻地推开,探进了文新荣的半个头。
“文厂长,快进来。”曹夫人坐在椅子里说。
“曹书记在家吧。”
“在家。”
“一个人?”
“还地委的常部长也在。”
“啊。”文新荣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将身体探出门外看了外边昏黄的路灯一眼,将大门关上。
“我找曹书记有事!”
“常部长他们正在谈话!”
“我有急事,麻烦曹大姐跟曹书记通报一下。”
常部长话说了半截停住了。客厅的门轻轻地开了,曹夫人的半个身子探了进来。
“有啥事?”曹书记皱着眉头问。
“常部长,您好!”曹夫人对常春生抱歉地笑笑,径直走到丈夫身边,对着轻声地说了几句。
“这个老文,什么急事。”
“老曹,你去处理吧。”
“常部长,真是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回来!”
“老文,什么事不能明天说。”曹书记不满地对葡萄架阴影里的文新荣说。
文新荣快步走到曹书记身边,嘴对着耳朵。
“什么?”曹书记几乎跳了起来,“什么,魏世燕失踪了,还带着他那把手枪!这个唐灵儿是怎么搞的,不是安排她今天不叫老魏出门!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小时之前!”
“情况属实吧。”
“是唐灵儿、唐科长亲自到我家说的。”
“我问的是老魏携枪的事。”
“唐灵儿不会瞎说。唐灵儿说平常那把手枪放在床下的木箱里,她找遍了家里的各个角落,那把枪确实不见了,木箱里只剩下包裹手枪的那块红布。”
“你分析老魏带着枪去了哪里?”
“很难说是去了哪里。我知道有时候老文会带着把手枪去打猎??????”
“可现在是夜晚。”
“偶尔他也有夜里带着手电出去打猎??????”
“有没其他可能?比如报复或者恐吓??????我们要对老魏政治上负责啊!”
“曹书记,党委和他谈没谈过他职务可能调整的事?他知不知道,常部长今天晚上会到你家?”
“谈到没谈过,可谁能保证他一点也不知道。他和常部长是战友,我跟他说过常部长来了的事,可是没跟他说到我家。你是担心??????不至于吧。老文,立即通知公安处来几个人到我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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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站在窗前的常春生将鼻孔里的花香吸进腹腔,“你们不用瞎忙,老魏还不至于这样。”
“常部长,你都听到了??????魏世燕最近举止有些反常,还是??????这样比较稳妥。”
“没事,我心里有这个底。”
曹书记家花园不远的路上。
“老魏!”看到魏世燕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躲在路边树丛里的唐灵儿跳出来将他拦住,“你要去哪里?”
“听说老、老常,常团长来了,我去看看他。真不够意思,来了,也不知会我。”
“常团长现在是地委组织部长,忙得很,哪会来咱这个小地方。走,跟我回家去。”
“来了,就是来了。我得到了可靠消息??????你别拦着我。”
“你喝了酒,这模样看望领导不好,跟我回去,咱明天再来。明天我陪你来,我也想见见常部长。”
“喝点酒怕啥?想当年,我一打胜仗,就找他喝酒??????他喜欢我和他喝酒??????你这是干啥?????你搂我干啥?你下我的枪!”
“老魏,去看老首长,你带这个干啥!”唐灵儿呵斥道。
“我出门是想去打几只兔子,就带了枪??????”
“打兔子?你的手电等呢!”
“手电灯?我咋忘拿了?”
“你糊涂!”
“我这脑子??????喝多了!”魏世燕突然清醒了。
“走,跟我回家!”
“你不是想和我离婚嘛,我犯个错误,正好遂你的愿。”
“放屁,你要犯的可是大错,我会?????跟着倒霉的!”
“真是个娘们儿。去,把手枪给我捎回家去。”
“魏厂长,你去哪里啊?”离曹书记家不远,魏世燕被几个人拦住。
“是保卫处的同志们啊,我去曹书记那里汇报工作。”
“魏厂长,你还不知道吧,曹书记刚刚出去开会了。”
“开会了?我去他家看看。”
“魏厂长,你不相信我们?”
“我要到曹书记家坐坐。呵呵,你们这是干啥?”
“老魏,我们不扶你,你就摔倒了??????喝酒了吧,魏厂长。”
“我没带那玩意??????”东倒西歪的魏世燕,做了个扣扳机的夸张动作。
“魏厂长,看您说的。”
“腰里啥也没有,又不打猎。上级领导没在曹书记那里?”
“哪有什么上级领导,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就去曹书记家看看吧。”
“常团长,”刚进曹书记家院子,魏世燕高喊,“魏世燕营长来看您来了!”
屋门大开着,里边静悄悄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到。明亮的灯光投放在院子的地面上,像一道金光。
魏世燕钉子似得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子。
“魏厂长,”曹夫人从葡萄架下冒出来,“常部长在和老曹谈工作,你先在这里等一等。”
“小曹,”魏世燕坐在葡萄架下的水泥台上,小声对小手捏着一只发亮的口琴的曹书记女儿说,“都说你口琴吹得好,给你魏叔叔吹上一首。”
“魏叔叔,”女孩儿看了一眼她的母亲,小声说,“常部长在和我爸爸谈工作!”
很晚了,曹书记的小女儿在母亲的怀里打起了瞌睡,常春生才出现在台阶上,后边跟着垂着手的曹书记。
“常团长,”魏世燕站起来,兴奋地喊,“我是魏世燕,咱们十几年没见了!”
常春生止住了脚步,站在曹家门前的台阶上继续说话,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魏世燕垂着双手,失神地看着一束明亮灯光里的两个人。
直到送出大门很远的曹书记消失了,常春生才转过身,对着黑暗中跟在屁股后边的魏世燕:
“老魏,你犯错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