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昨天还见面，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出事儿了？之前那么久失踪，也没见出事儿啊，怎么一碰面就血呼啦的，自己的手血呼啦的，今儿路宽又因为啥血呼啦的？只要叫自己过去，那没跑儿啊，肯定是需要中华小血库啊。
路坦按照路平发过来的位置过去。
“我下车了。”
“我出去接你。”
路平出来，赶紧就拿出来一根烟，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就好像五行山下镇了三百年没抽似的，猛吸了几口，才匆匆朝着路坦走过来。
路坦淡淡一句，“怎么着，这回中华小血库需要多少血？你现在有钱，我也不客气了啊，一百cc一百万，爱要不要。”
路平三口两口把烟吸完，居然没接这个玩笑，扔了烟屁股，使劲儿用鞋捻捻，“进去看看吧。”路坦本来是不想在路平面前表现出自己很紧张路宽的样子，路平这个态度她心里一凉，一抓路平的手，“你特么不是要带我去太平间吧，你别吓我。”路平双眼通红通红的，路坦觉得不妙，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没着没落，没抓没挠的，这种被揪住的感觉，这辈子都好像没体验过。
“看看吧。”路平语气还是那么淡。
死胖子，真想掐死你，吊人玩儿，没办法，那只能跟着亲眼去看。
路坦不喜欢医院，尤其晚上，鬼故事一般都是在午夜的医院发生的，现在也快十二点了，感觉一点儿都不好，走廊空荡荡的，一种魔鬼在人间的感觉。
路平轻轻推开了一个病房的门，里面有三个病床，都已经睡了，路坦看到了最里面的路宽，脸色极其苍白，侧卧着，也睡了，修长手指没有任何血色，毫无气力地搭在床边，还输着液。
这是普通病房，路坦稍稍安心，最起码去的不是太平间，不是icu。
路平把路宽的被子稍微往上搭了搭，给了路坦一个眼神儿，路坦一步三回头看着路宽，心里跟刀绞似的，怎么就又受伤！真是个容易受伤的男人！
到了外面，路平轻轻把门关上，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旁，这时候刚才值班的医生过来，轻声问，“什么时候走？”“说会儿话就走，不给您添麻烦。”医生点点头离开了。
路平目送着，片刻转过头对着路坦，“认识的，要不然你进不来，就让留一个陪床……”又看了看远去的背影，“不过也不能太久”。
没有烟抽，路平就显得尴尬，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
“有什么话，就说吧。”路坦看出来他局促。
“路坦啊，”这种连名带姓一起叫，证明接下来的话题一定非常的不轻松，路坦故意笑了笑，“路平啊”叫完这声，哼了一下，“我发现其实咱们俩这名字更搭，你看，平，坦，平坦，平摊，诶？你不是让我跟你分住院费吧？”
路平特很佩服眼前这个女人的脑洞，这时候还带联想的，不过她联想的特别对！特别特别对！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叫你来，但是你们这事儿吧，我觉得跟你说说，要不然哪天出大事儿了，我觉得得有人后悔。”
“有人？谁？”
“是谁谁知道！”
“哟，你这也跟我弯弯绕儿上了！”
这个不轻松的话题这么展开，路坦挺不高兴的，其实自己人生里并没什么大事，所有的大事都是路宽出现才发生的。
这几个月没有路宽的日子，过得挺好的，虽然有情殇，但是最起码日子是正常的。每天打鸡血似的谈项目，在祖国各地飞来飞去，给公司谈成了几个亿的项目，大老板都宠的不得了，季度奖金能拿到至少七位数，虽然比不上路宽的几千万的大别墅，但是这也是生命中的天文数字啊，从此在超市买东西也能不看价签了，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虽然车子报废后手续和谈判也挺繁琐的，至今都买新车，虽然小破房好像还没有拆迁的动静，虽然老头老太太还是催着最起码先谈一个男朋友呀，可是这就是生活呀。
人生总共三万天，过完一天算一天，这就是日子，就得一天天得过。
路坦脸上有点儿显出焦急的表情，如果这不是医院，她就吼路平了，有什么说什么啊，难道吞吞吐吐就能不说了？长痛不如短痛，说出来的速度慢一点儿也不能减轻故事的悲凉程度。
“这是被人砍的，”路平眼睛看了看病房的方向，表明被砍的是路宽，“我估摸着，以后血光之灾少不了，外债差不多一个亿，”路平看了一眼路坦的眼睛，这双眼皮大眼睛一惊讶起来，快赶上牛眼了，真圆。
“……”
路坦的微微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是在路平预料之内的，没等路坦说话，路平就又惨淡地絮叨，“我是没见过这么多钱，他姐是去年跑的，跑的时候带走了三千多万，就留下北京一套房子，之前房主本人不在还卖不掉，这几天说是卖给亲戚了，便宜，基本上价格腰斩了，亲戚不着急过户，先住进去再说。还有一套别墅一辆宾利，在他名下，前天刚过完户卖完车，这些钱也补不上窟窿。”wavv
一声叹气。
“路宽自自个儿有个公司，他做了七八年了，说是特别好，我也不懂，反正路宽一直不想卖，也不想上市圈钱，好几个大公司要收，路宽都不干，咱也懂，男人嘛，总有那么点儿坚持和执着，这回也挺不下去了，前几天也出手了，落难出手，那价格，跟人家在屁股后面上赶着真是差了不少。”
路坦静静地听着，就好像听天书似的，怎么有点儿像是电影呢，这钱用亿做单位的，不会是越盾吧？日元？关于一个亿的故事，好像就听过一句话，王思聪他爸王健林的小目标：每一个人都要有一个小目标，比方说我先挣它一个亿……
那么
路宽的小目标就是先欠他一个亿？！
“这回是耗不下去了，我认识他这么久，他没跟我借过一分钱，他都跟我开口了，我真是，心里特么不是滋味儿，你也知道，路奇臻给了我一百个，这钱对于我来说，那是祖坟冒青烟了，但是对路宽来说不算个屁，但是多少也有点儿用，路宽今儿拿去了，结果还是没全须全尾的回来，我去接他时候，人都快没气儿了，我来医院大夫问我什么造成的伤害，我特么的编我都编不出来，最后我说路宽就喜欢玩儿狼牙棒，失手了……”
“他，是真喜欢你，”这句话说出来，对于路平来说，好像很艰难，说完就扭头看窗户外面，即便是午夜十二点后，三环都还川流不息，“去年就能看出来，但是他知道自己身上的事儿不小，一直扛着不找你，前几个月真是不得已，我这人吧，你也能看出来，缺钱，跟路宽混，除非进他公司，要是在卫书上捞油水，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想着跟路奇臻混混，路宽也轴，明里较劲，他在卫书里那个身份，你也见过了，干不成什么事儿，没办法，就把你弄进去了，其实我没想背叛他，我是想着着骗骗路奇臻不就得了么，不过后来我也看出来了，我这个智商，路奇臻也骗不过去……”路平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准。
“但是呢，最后这不是也拿到钱了？”路平长长叹息一声，“你们俩的事儿，我也知道，要说作为男人，他这么坑你，是不对，他今天要是不躺这儿，我也揍他，真的，但是他对你是真的，真的……”
路坦也看出来了，路平这是打感情牌，没消化好上面那些话，也不想听这些没用的，“行了，我俩就不用说了，我是当事人，细节比你明白，我知道了，谢谢你，路平，你要是不说，我可能真的恨他一辈子，你现在说了，我恨他十辈子。”
路平听完路坦说谢谢，还有些释怀，结果这“十辈子”一出来，整个人就跟青蛙被扔开水里似的，“腾”地就蹦起来了，嗓音都提高了三度，碍于是医院，又得故意压低声音，“别呀，大姐，这不是岔劈了么，我说这事儿，是想让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从此江湖两相忘，得，我错了还不行么？”路平啪一下给自己一个嘴巴，“我这也是欠！”
路坦也就是故意挤兑挤兑路平，这么痛苦的一段话听到心里，自己再不找点儿糖吃，真的扛不住。
“一个亿，我现在没有，血呢，随身带着，这回要多少血？说吧，”路坦一撸袖子，把个雪白的胳膊露了出来。
“还能要多少，你以为水龙头呢，最多就四百，”路平把她袖子拉下来，“现在不要呢，明天手术。”
路坦把衣服整理好，“我记得还可以再多一些，我回去补一补，最近我低血糖，还不知道能不能给他。”
路平重重地“唉”了一声，“这两回真没白挨刀，路宽这辈子能遇到你，也是烧了高香了，万一他这回挺过来了，你再考虑考虑他，真的，他真是我见过的最爷们的！宁可死都不牵累任何人，更别说是你了……”
路平定睛失了神儿，似乎回想着去年的点点滴滴，“你是他心头宝，他去年刚见到你时候，天天开心的都忘了自己欠了那么钱了……”路坦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考虑呢，是再也不会考虑了，这辈子的感情都让路宽浪费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