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讽刺意味满满，抛到谁身上都不好受，栗烟自然也是，但她淡淡地都受着，平静敛下眼帘，低声道：“苏老师，真的很抱歉，之后您住院疗伤的费用我会出。”
苏艺闭上眼帘，眉毛皱得又细又紧，好似听到她的话都是烦躁。
为表示歉意，栗烟始终垂着脑袋等待苏艺的回应，脖子酸涩又难受也没有抬头。
便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道急促而轻盈的脚步声，很快有人冲门而入，焦急地大喊：“妈！”
栗烟微一怔愣，这道声音，是苏雪然无误。
苏艺似是没想到女儿会来，从躺椅上坐起，讶然看她：“雪然，你怎么来了？”
“妈，我听说你的脸出事了，怎么样，没事吧？”
苏雪然一袭雪白及膝礼裙，提起裙摆往前奔跑时，黑发朝后飘荡，像一只翩然生辉的蝴蝶。
苏艺欣慰地望一眼女儿，视线再落到身后的栗烟身上，翻了个白眼，“还好发现得及时，放心，妈没事，只不过这脸一时半会是修复不好了。”
苏雪然皱着纤眉，轻浅地叹息，顺着母亲的视线往后看，直接对上栗烟一双清淡无痕、不萦于心的眼睛。
她的眸色淡而薄浅，仿佛月夜山间的幽泉，触手胜寒。
这女人明明是低着头在道歉，但那副寡淡凉薄的眼神，看着就让人来气。
苏雪然憋着一肚子火，“栗小姐，你是在杀青日高兴昏头了，才做出来这种事？”
换作常人，看到自己母亲的脸变成这样，大概都已怒发冲冠了。
苏雪然的语气，虽是在责怪，却不乏大家闺秀的婉约贤淑。
大名鼎鼎苏氏培养出的千金，果真是有着和常人不同的胸怀大气。
栗烟平视向她的眼眸，清丽和温婉中，此刻透着丝隐怒。
“大概是吧。”她微敛下颌，嗓音淡然着回答。
毕竟，她也不可能故意拿skin的粉底液给苏艺用。
“你这是什么态度？”苏雪然一时没稳住心情，忍不住抬高了些嗓音。
细细的声带，覆上一丝嗔怒，叫人听了反而心痒痒。
栗烟轻拨了下发帘，静静袅袅地答：“苏小姐，在你赶来之前，我已经向苏老师道过歉了，并且承诺承担一切费用，我认为我的态度已经够好了。”
“你觉得给了钱就算是道歉吗？”
苏雪然明显没完全听她的话，收起嗓音里的温柔，冷眸相对。
栗烟岿然不动地望着她，“我说过，我已经道歉……”
“还是你栗烟觉得，钱能解决一切？”
女人薄唇角勾起嗤笑，将她狠狠打断，“扪心自问，你的那点钱，干净吗？”
苏艺先前说她什么流量明星、挑不起大梁这些话，栗烟都忍了，但苏雪然这句讽刺，却让她眸光一下锋利起来。
纤眉微蹙，冷漠地直视向她的眼睛：“苏小姐，人身攻击也要讲究点证据吧。”
“你要证据我有得是。”
苏雪然直接撕破脸，但她显然第一次与人争吵，细细的耳脖子都红了，“总之，你钱是哪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我宁可破财也不要你这点钱。”
她这话的意思，显然要当众戳穿栗烟是被人包养的。
这种隐晦的事儿，娱乐圈的各位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多提。
苏雪然有本事直接拆穿，是真的愤怒至极，故意要让栗烟当众难堪。
她这话说得的确过了。
但现在苏艺出事，耽搁剧组拍摄，大家都下意识将矛头往栗烟身上刺去。
好像觉得她此刻受什么**，都是活该。
一双双复杂的眼神朝栗烟身上望去，探究、怀疑、嘲笑，比比皆是。
那么多双羞辱的眼睛，让栗烟心里增生一股无形的沉重。
但，她极好地压抑过去，神态沉淡如月：“苏小姐当众羞辱我了，爽了，我可以走了吗？”
她这话虽是在问，但并没有等苏雪然同意的意思，话音未落，转身便走。
她不是铜墙铁壁，面对那一双双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她做不到始终强撑着平静的表情。
“你等一下！”
苏雪然并不打算放过她，从身后一把抓紧她的手腕，凌厉严肃。
栗烟脚步一下站住，不悦回头，眸光染着清厉的不悦。
她承认这件事她错了，但得寸进尺的欺侮，她绝不可能忍气吞声。
苏雪然莫名被她那股气势震住，握着她的手松了松，态度软了些：“栗小姐，我也不是无理取闹，你把我妈妈的脸伤成那样，我只希望你向妈妈、也向我道声歉。”
栗烟忽而觉得好笑，嗤一声，“向你，为什么？”
苏雪然紧抿了下殷红的唇，认真严肃地看着她：“因为妈妈的事，我打断了节目录制赶到这儿，你不该向我好好道个歉吗？”
栗烟闻言，反倒笑了，宠辱不惊地开口，
“苏小姐，跟你讲个故事吧。六岁那年，我跟妈妈出来演戏，中途外公中风离世，我妈妈她得到消息后，在悲痛欲绝的状态下，依旧坚持演完全程，并在不耽误剧组工作的情况下，赶回家见外公最后一眼。”
苏雪然微怔，不解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苏小姐既然已经踏足娱乐圈，就该明白，当你接了一个节目后，公共利益大于一切。你必须担负起将它顺利完成的责任。”
栗烟目光如炬地望着她，骨子里透出钟灵无染的凉薄气质，“你为了私事抛下整个剧组，请问，错在于我吗？”
“……”
苏雪然被她那冷冽带笑的视线逼得竟说不出话。
她的确初涉娱乐圈，很多规矩都不明白，虽然很不愿承认，但栗烟是她的前辈没错。
“更何况，苏小姐要真这么计较，你先前说我赚的钱不干净，又不愿拿证据出来，是不是也该向我道声歉呢？”
栗烟淡雅勾着唇角，弧度温浅细腻，却好像一双手紧紧掐住苏雪然的脖子，让她彻底喘不过气来。
步步紧逼，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