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然即便真有江清墨和栗烟交往过的证明，也不可能傻到当众拿出来，从而得罪江清墨。
她方才只是气急昏了头，逞一时的嘴快，没想到栗烟会揪着这点不放。
栗烟见她涨红着脸迟迟说不出话，抿唇浅笑。
毕竟是大家闺秀的名门淑女，和她斗还是嫩了些。
拢了下深灰的风衣外套，栗烟转身便往外走时，突然，门口冷不丁传来一道脚步。
沉冷、低淡，一声声靠近。
最后，停留在她的视线里。
栗烟率先看到的，是那双深黑的手工皮鞋，干净锃亮。
往那笔挺修长的裤腿往上看，穿过那堵浑厚的胸膛，再绕到他性感的喉结之上。
视线再往上探，便是那对深邃无边的黑眸，仿佛沉冷幽然的深渊，静静淌在她的眼底。
四目相对。
栗烟心中悄悄溜过无数的心慌意乱。
男人自上而下俯视她，绷着线条冷漠的下颌骨，俊颜此刻如数九寒天那般冰冷。
他这副表情，显然是听到了她跟苏雪然吵的那番言论。
栗烟静静地与他对视，不张扬不卑微。
见到他时心情是复杂的，但她从未表现在脸上一分。
半晌的沉默后，她对他浅笑了下，以表示招呼。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侧身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咚”一声。
男人一只手臂横在她面前，直接将她拦在门口。
栗烟侧眸去看他骨节分明的十指摁在门上，呼吸颤了下。
菱唇内呼出的热气喷薄在男人的手腕上，吹得他心脏痒痒。
两周不见，互不找谁，再见面就像陌生人一样。
江清墨斜视着她的侧颜。
他自有耐心等她先开口。
“江先生。”
栗烟闭了下眼眸，一副极其不情愿的神情，“我有事，麻烦让一下。”
她望向他的眼波清澈而冰凉，像冬天的湖，一浸没进去便深不见底。
男人与她对视了片刻，唇角扯开讽笑：“事情没解决，栗小姐跑什么？”
嗓音淡淡消失在空气里，浸透一袭凉意。
栗烟抬高眼眉，“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怎么解决，是她们的事。”
她骨子里的清高孤傲，与江清墨有几分相似，当两人平静开战时，浸在空气中的温度能将人冻僵。
“栗小姐刚才那番理论，挺有意思的。”男人收起手臂，淡漠地抱在一起，黑眸如炬地盯着她。
栗烟凉笑一声。
还以为这男人把她拦住是为了什么，原来是心疼她刚才怼了他的太太，找她理论来了。
“清墨，算了。”
苏雪然忽然走上前，素手挽住男人的胳膊，温柔地安抚着他，“她既然说道过歉了，那我也不追究了。”
这一番温柔的劝慰，再次成功体现她极高的素养。
栗烟眯了下眼眸，慵然看着她。
很懂事理的女人。
只不过，她怎么记得江清墨来之前，抓着她咄咄逼人的苏雪然是另一副模样？
江清墨垂眸望她时，警意的眸光淡了些，也未抚开她的手。
苏雪然见男人没抵触她，更有底气，微扬起白皙的下巴，清眸如水，“栗小姐，我也不要你的赔偿，只希望你记住，下次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栗烟淡笑着耸了下肩膀，“苏小姐也是。”
话音落下，她转身便打算离开，身后，男人忽然冷漠开口：“站着。”
他的命令对她的身体就是有股威迫，虽然本身并不愿意，但大脑莫名就做出了举动。
她纤细背影站在原地，煞白灯光勾着她的身形。
“这件事，不是一句道歉了事。”
男人缓步往前，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一点点靠近，折磨着栗烟的心脏。
他那句话让栗烟肩膀一抖，平静回眸，“你想怎么样？”
“我不管事情原委，”
男人凝着她逡冷的侧颜，薄唇蔓开一丝弧度，“谁把粉底拿过去的，我处置谁。”
话语轻淡飘出来，却仿佛一把匕首刺在栗烟心脏上！
他这意思……
是要处置金澜？！
栗烟猛然回头，看向旁边的金澜，她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红着眼睛低头像个兔子，紧紧绞着双手。
“这件事跟金澜没关系。”栗烟纤指慢慢攥紧，一张冰山脸，终于出现裂痕。
她不是圣母，若江清墨将这件事抛在别人身上，她也不会这么激动。
但金澜不一样。这孩子年纪尚小，事业才刚刚起步，决不能替她背上这种罪名，断送前途。
江清墨细细打量她的情绪变化，淡勾唇，倒是挺少见到她这副表情。
他平静摸出一根烟，叼在唇瓣之间，毫无波动：“道歉，还是等我处置金澜，你看着办。”
栗烟心脏一拧，整颗都浸入寒川里。
她颤了下，表情逐渐染上苍白，紧抿纤细的唇瓣看他。
用金澜逼她向苏雪然低头。
真无耻，江清墨。
为了他那娇贵的太太，她的尊严就可以肆意被践踏。
栗烟深吸口气，闭眸将一切苦涩压下喉中，深埋进心底。
尊严这种东西，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她怕过什么？
栗烟往前一步，脚步轻得没有声音。
她太瘦了，此刻在雪白灯光下，更显憔悴苍凉。
微一弯腰，在苏雪然面前，她终于选择了低头，淡着嗓音道——
“对不起，苏小姐，我为我刚才的无礼态度道歉。”
在场的人都惊住了，瞬时间，望着栗烟的眼神也流露出些心疼。
虽然是栗烟的错，但江总似乎对她也太严厉了。
苏雪然不动声色压下心中的喜，表面和善，连忙将她扶起来：“好了，烟烟，我也没真的怪你……”
“你满意了吗？”
栗烟视线凉凉地越过苏雪然，落在江清墨身上。
男人叼着烟，始终是没抽，淡淡把玩着手指间的打火机。
“宋范，打电话派榕城最好的医生，尽快给苏阿姨治疗。”
男人没有回答，只抛下这么一句，便径直迈开步子往前走。
与栗烟擦身而过后，男人低沉的脚步便消失在门口。
苏雪然回头示意一眼妈妈，拎着裙摆就急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