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烟还记得住在陆琉家里那晚，她问了陆琉，知道她的亲生父母在哪吗。
陆琉那时却是苦笑着抱着被子，一副心事深重，却故作轻松的淡笑道：“我如果真的知道他们在哪里，早就去找他们了吧。”
“栗烟，寄人篱下的生活并不好过，虽然是陆行之接我进的陆家门，但总归不是他的亲女儿。在外人眼里我是享尽了幸运和荣华富贵，但实际上，苦只有自己知道。”
栗烟当时虽然不懂她在豪门世家的痛苦，但却真实感受到她眼中的曲折。
眼神是骗不过人的。
现在栗烟才发现自己是幸运的，和陆琉相比，她至少找到了亲生母亲，在这冰冷的人世间找到了一丝属于自己的归宿。
栗烟抬眸注视着面无表情而来的陆琉，她没有笑，表情凉凉的。
那股扑面而来的生疏感，让栗烟下意识坐挺了身子，直视面前清冷疏远的脸：“陆琉。”
“嗯。”陆琉语气清浅，清润狭长的眼眸之中没什么感情变化。
她抬手挥来了服务生，点了杯咖啡与沙拉，合上菜单时，清冷的目光注视向栗烟：“你要吃什么？”
栗烟冲她摆摆手，淡淡温和地道：“我怀孕了，他对我吃的管控比较严格。”
听到她这话，陆琉始终平淡无波的脸色，才突然起了波澜。
“你……怀孕了？”
一抹讶异的神色划过，旋即转瞬即逝，见栗烟抚着小腹点头，陆琉又低眸自讽地笑了笑。
抿一口咖啡，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人的命啊，还真是各不相同，有些人就是命好，什么好事都能摊上，有些人呢，就注定过着一直被抛弃的生活。”
她缓慢而沧桑地说着，修长的眼睫毛拢了下来，半遮盖住忧伤的视线，使得浑身更笼罩上一层阴影。
“那还真是恭喜你了啊，江总肯定也高兴坏了吧。”陆琉虽是对她说话，但目光却一直盯着自己雪白小巧的手掌。
手指关节部分清晰可见的老茧，是她多年练舞所留下的痕迹。
栗烟嗅出她语气中不对劲的状态，不觉抿抿唇，压低声音问：“陆琉，你……怎么了？”
和上次那个健谈又爱笑的女孩相比，陆琉这些天像经历了许多事，不管眼神还是口吻，都捎带着一丝无奈与辛酸感。
“没什么，就是知道十月姐入狱后，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陆琉双手掩面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语气丧丧的，
“你应该知道，我从离开陆家后，就只在雅宴跳过舞。十月姐算是一路带领鞭策我成长的人，对我而言，她比我的亲生母亲还要重要。”
她说到这，又兀自嗤笑一声：“我的亲生母亲都从没管过我，但她一届外人，却那么悉心地照料我的生活起居，还教我练舞，教我如何讨客人欢心……”
栗烟微眯着眼瞳，安静聆听着她充满回忆的倾诉。
突然之间，她也想起秦十月曾经对自己的好，不管她为身边的烦心事伤心成什么样，秦十月总是成为她最能依靠的那个人。
她性格泼辣刚强，但作为女人的全部温柔和母性都给了像她们这样的后辈们。
想一想，秦十月入狱没有消息后，栗烟也觉得怪寂寞孤独的。
更别说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陆琉。
栗烟心中不觉起了丝恻隐，抬眸认真注视着她。
“说什么投资出问题，这种借口我才不相信呢。”陆琉冷哼一声，眼梢满满的冷意和不甘，“我认识她十几年，她绝不会是做出这种愚蠢举动的人，不然也走不到今天的地位。”
栗烟闻言微微怔住，双手忍不住攥紧了些：“那，你的意思是……”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你就不想知道她入狱的真相吗？”
陆琉眼神忽然变得严肃而认真，像是一股积蓄隐忍很久的力量从中散透出来，“如果我们找到了真相，就能证明十月姐的清白，她就能出狱。”
“话虽如此……”
栗烟一愣，没想到，原来陆琉怀存着的是这样的心思。
但她脑海中浮现起前几周，秦十月入狱时，她一头短发坐在那，问她什么都不回答的枯败情景。
虽然栗烟也相信，投资出差错只是对外的借口，但这不证明十月姐没有做犯罪的事。
秦十月那副认罪的表情，栗烟依旧清晰地记得。
她是心甘情愿认罪的。
“话虽如此，”栗烟组织着措辞，补全了自己的话，“那也不能证明，十月姐就一定没犯罪，你觉得呢？”
“你这话倒是很肯定，”陆琉一听就笑了，语气咄咄逼人带着刺，“那你亲眼见到她犯罪了吗？”
“我没亲眼见到，但我认为警方不会无缘无故地抓人……”
“现在这社会那么腐败，随便抓人的现象还少吗？”
陆琉轻哼了声，像在嘲笑她的无知，“还是因为警方有你和江清墨的熟人，你才说出这种话？”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栗烟下意识出声辩解。
然后意识到，彼此之间不知不觉中交锋了起来，栗烟平息语气，垂眸，纤细的右手指缓慢地抚摸着杯壁。
几秒的静默后，栗烟发问：“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陆琉。”
从刚进门开始，就感觉到陆琉对她的敌意，很明显地展露在眼眸之中。
陆琉深吸了口气，转过脸去，“没有。”
与其说让她不高兴，更不如说是嫉妒。
她手掌轻撑着下颌，目光直直地落在栗烟的脸上：“你知道，先前陆景焕为了你被陆行之暴打了一顿吗？”
她这话题转得太快，一下子让栗烟没有回过神来，“什么？”
“就是下野贵的那次，他被逮捕之后，陆家跟下野家的利益关系都断了，牵连到好几个合作关系的断裂，陆行之彻底生气了。”
陆琉两指缓缓捏小银勺子，转动着杯中的咖啡，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他把陆景焕抓到了地窖里，用暴力逼问他，到底是为了谁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