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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不对劲

“我帮你削一个吧!”说完,李茹静就自顾自拿起那个苹果,兴致勃勃地开始削起果皮来。

就在这时,沈青书觉得自己的腰上被女朋友偷偷掐了一下,随后就见到简小曼也伸手去拿水果,因为没有刨刀,就拿个香蕉动手剥了起来,嘴上说着“来,你先吃这个。”

他揉了揉肚子,脸色有点发白,预料到自己之后会很辛苦。两位老人并未察觉到年轻人们之间暗流涌动的交流,更联想不到争风吃醋上面去,只觉得是他们关系好的表现,看得乐呵呵的。

聊了一会儿后,快把果篮里的一半水果消灭掉的沈青书忍不住站起身来,对着大家说道:“我去上个卫生间。”

“去吧。”老太太指了个方向,“就在门旁边。外头还有个公用的,不过有点脏,用家里的就行。”

沈青书点点头,装作没听见两个女孩的偷笑声,快步走入卫生间。

在沈青书冲完马桶洗手的时候,盥洗台内侧突然传来奇怪的响动。这才洗到一半,水流就停住了。沈青书皱起眉头,忍不住拍了两下上面的把手,水龙头的嘴里吐出几口水,随后便是滴滴答答的水流。落在台子里的水时停时续,颜色渐渐从正常的清澈转为混浊,不知道是不是他看花了,在灯光的笼罩下,这一股股的水流中仿佛还夹杂着丝丝血色。

“怎么了?”客厅方向传来赵老师的问话声。

“水龙头好像堵……啊!”沈青书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龙头突然喷射,浇了他一个满头满脸。

“……真倒霉。”被浇了个满头满脸的沈青书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用力抹了把脸,这时候,听见声音的简小曼已经赶到卫生间旁边了。

李茹静站在她后面,看着呆呆站在盥洗台前一脸狼狈相的沈青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瞧你这出息,刚才那声喊得跟女孩子似的。”

“……你好烦。”沈青书觉得更郁闷了,还是自家女朋友贴心,她连忙找来了餐巾纸,好让他把脸上的水渍擦干净。

“怎么了?”老太太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年轻人们的方向问道。

“你们家里的的自来水好像有点问题。”沈青书将餐巾纸揉成一团,随后大声回答道,“刚才突然就不怎么出水了,而且出来的水还很不干净。可能是哪里到管道堵住了吧。”

“老房子就是容易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孙老师叹了口气,望向坐在旁边椅子上喝茶看报的老伴,“老头子,要不你去外头看看?”

“好。”老人放下报纸,点头答应。

“等等,我跟赵老师您一块儿去。”好不容易在柜子里翻出两根手电筒后,沈青书跟在老人后面出了门。

他们沿着门外这条笔直通到底的走廊,朝着位于另一头的水房前进。

走廊上一路都没有开灯,路面和墙体都沉浸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家家户户门前堆放着容易磕绊的杂物,要是不带上手电筒,根本是寸步难行。不知道是不是沈青书的错觉,他总感觉在筒子楼内回荡的风声,变得比来时更大了些。

冷飕飕的夜风呼啸着拂过沉默行走的一老一少,沈青书忍不住眯起眼睛,环顾四周,这边楼道上没有透出半点光亮不说,他发现就连对面楼道里最后一户人家内的灯光,都跟着黯淡下去。沈青书本来还觉得这里是个挺热闹的地方,没想到一入深夜,会变得如此安静和……吓人。唯有脚步声和风声在耳畔回荡。

偶尔会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门窗被重重关上的声音,“砰!”、“咚!”,像是径直叩击在心坎上,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晚归的住户。

“这栋房子的自来水管道总闸在这里。”赵老师在一间拉门旁边站住脚,向他介绍道,“我和你孙老师住的这地方,修建的年代有点久远,之前不止一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受到影响的住户有好几家,都来向我反应过。我也没什么办法,说是找人来吧,每次通完管道好一段时间,过会儿就又坏了。这种就是老房子特有的弊端,没法改。”

“以前还有过一整栋楼都通不了电,好几天时间生不了火,大家都得出去吃,请工人来检查后,才发现原来是老鼠咬断的。后来搞了一次全楼大扫除,喷药水放老鼠药,总算消停了。“

“……还挺不容易的。”

“没办法,这年头能有个稳定的住处就算不错了。”

老城区之所以治安不太好,就是因为三教九流、人员混杂,从外地来的人流大选择在此地落脚,主要理由是附近的房子租金便宜。沈青书推开门后,拿着电筒往里面照,内头环境不出所料,阴暗且潮湿。手电筒的光柱在墙壁上晃来晃去,映照出错综复杂、交错纵横的管道。

有的管道表面锈迹斑斑,有的地方似乎是连接处不够牢固,断裂处用厚厚的胶带缠住黏上,正在不断地渗出水珠,滴下来的水已经在水泥地上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潭。如此“水潭”,在这个房间里还不止一处,“滴答滴答”的声音始终响个不停,让人感觉更像是走入了一个原始森林里的山洞,而不是一栋现代住宅。在这种环境下,管道出故障也是难免的。

“在哪儿?”赵老师拿出来一个装着螺丝刀胶水等工具的木箱。

想当管理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水利电工这方面一定得会点,毕竟租户遇见生活中的琐事麻烦头个想到的就是他们,总不能事事都叫外人来处理。

“我来吧,你教我就好。”沈青书按照赵老师指示的为止,小心翼翼地越过水潭,走到闸门边上,打开盖子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问题。

不过,他在旁边发现了别的管道,问道:“这是什么?”

“那应该是通往楼顶水箱的地方。”老人回答道。

一方面在那些没有增压泵的楼房,自来水管道本身的压力不足,水箱通过自重为高楼层住户提供用水;另一方面还能起到贮藏、备用,以及作为消防用水的作用。

“赵老师家是在最高层吧?那一般用水可能就是从水箱里来的。”沈青书随手把它的门阀拧开,就在这时,管道内侧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果然是有泄露吗?他拿手电筒一照,没发现异常。然而在极近的距离、再加上水房内寂静的氛围,耳边分明回荡着轻微的响动。

沈青书看了好久,这才发现是有水珠从管道上面滴落,“这、这是什么……?”

不同寻常的颜色。漆黑而粘腻的流动物,黏在生锈的铁管表面,慢慢往下坠落,让沈青书联想到了沥青。

他还听见了管道中传来淅沥沥的水声,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像是墙壁中有一头怪兽正在悠长地呼吸,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深色粘稠的浊流正在贯穿整栋楼房上下每一层、每一个房间的自来水管道里,来回奔流咆哮——沈青书倒退了两步,深深叹了口气。

“难道是源头的水箱有问题?赵老师,过段时间还是找人来看看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却发现身后的老人像是在盯着什么东西看入了神,沈青书提醒了好几次后,他才反应过来。

“哦……哦,好,你说得对。”沈青书眨了眨眼。

“那,我们先回去吧?”

……

重新回到房间,沈青书一推开门,就发现俩姑娘依旧聚在卫生间里,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你们俩的关系啥时候要好到连厕所都一起上了?”沈青书开着玩笑走入其中,看到她们俩正蹲在盥洗台下方的橱柜旁边。

橱柜门已经打开,露出里面的塑料管道。简小曼蹙起眉头,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膝盖,“在别人面前说什么呢。”

“我们刚才试了一下,好像确实是有东西堵住了。”茹静大小姐明明有洁癖,可是遇见这种事情倒是一点儿不嫌脏,反而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我去拿双筷子,看能不能夹出来。”

说干就干,李茹静很快就拿了副筷子回来。

“行了行了,你们都让开吧。”沈青书拍了拍李茹静的肩膀,示意她让开。

“干嘛?扭水管这种事情又用不了力气,还怕我们做不到吗?”李茹静蹲在那儿不肯动,嘟着嘴抱怨,“你这是大男子主义哦。”

沈青书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怕自己身上漂亮的小裙子被污水溅一身,那就让你来。我倒是无所谓,因为刚才已经被淋到了。”

他回想起刚才在水房里的见闻,楼顶水箱大概出了点问题。水箱时间用长了,的确会产生沉积物,但从水管里流淌出来的液体,更像是垃圾发酵了。

总不至于是哪个没公德心的往里面扔东西了吧。沈青书将这事儿说了之后,李茹静的脸色有点发白,连忙站起身来。

沈青书蹲下来后,动作利索地将管道扭开。

“青书做这种家务活的时候很熟练啊,感觉未来会是个好丈夫。”茹静调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话的对象是不是说反了?简小曼没有回答,沈青书也只能当做没听见,继续闷头干活。很快就有水流淌下来,还好不是脏水。沈青书将筷子伸进管道里面努力扒拉,一直到满头大汗为止,才总算夹住了点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是好不容易钓上了一条沉重的大鱼。他拼命一拽,试图把那玩意儿从水管里扯出来。

他将筷子一甩,总算成功。

从管道里被夹出来的是湿漉漉的、缠成一团的漆黑毛发,乍一看还以为是死老鼠。

“这是……”简小曼蹙起纤眉。

沈青书蹲在那儿沉默地端详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女人的头发。”

年轻人们将从卫生间的下水管道里拉出一团头发的事情告诉给了两位老人。

“我想孙老师应该没有在盥洗台上洗头的习惯吧。而且……”

沈青书瞥了一眼老太太的头发,已经是满头银白了。

“所以,是年轻女人的头发吗?”简小曼说,“那是从上面流下来的?”

“不对。”沈青书摇头否认,“你难道忘记了吗?这里已经是顶楼了。”

也不可能是以前的住户,两位老人在刚才的交流中说得很明白,他们在这栋房子里已经住了几十年了,一直没有搬过。

“那就可能是以前留下来的……”

老太太点点头,“嗯,可能是我家孩子的吧。”

“没事,都没事。明天请修管道的师傅过来看一下好了。”赵老师说。

“对,还有楼上的水箱,可能也有点问题,需要清理了。”

“我知道。”老人点点头,露出笑容,“今天要谢谢你们几个年轻人,帮了大忙。”

旁边的老太太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对了,我碗筷还放着没洗,我去看看厨房间的水还能不能用。”

“我来帮忙……”

简小曼站起身来,却被孙老师固执地阻止了。

“我来就好,没事的。”

老太太快步走到厨房间的水槽边上,扭开水龙头,清澈的水流哗啦啦地流淌下来。

看来没被影响到。老人松了口气。

她开始用热水清洗起碗筷来。一边洗,一边听着背后传来那几个孩子和自家老伴聊天的声音,心中有股欣慰感油然而生。

其实不论聊的是什么,哪怕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也好,重要的是老人难得感受到了这种和年轻人们呆在一块儿的氛围。

有多久没人登门拜访过了?自从儿子离开这个家以后,就始终是老两口呆在同一间房子里,生活不是囚笼,胜似囚笼。

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过是上班下班问个好的点头之交,日子一天天毫无变化地流逝,一辈子很快就这样过去了……

布满皱纹的手指反复淋在热气腾腾的水流中,碗筷已经被洗碗布摩挲得很干净,她却一时间走了神。

直到脚上传来一阵冰凉,老人低头看去,才发现是水槽里的水已经满溢出来、流到地上了。

水龙头开了好一段时间,槽里的碗筷又堵住了下水管道口,加上刚才还洗过瓜果,水满得很快。

被擦拭下来的食物残渣在水中飘荡,混杂着洗洁精的泡沫,使得水面颜色混浊,泛着恶心的油光塑料;调羹和木筷子漂浮在了水面上,就像是游荡的小船。

老太太回过神来,连忙挪开碗。

然而,水槽里的脏水却没有顺着口子流下去。

老人将水龙头关上,看着调羹打着旋儿在水面上旋转着,仿佛水面底下有个漩涡正在慢慢成型。

混浊的水面阻挡了视线,看不清底下的状况。她只好撩起袖子,将手整个伸进去。

摸索了半天后,老太太才发现好像是下水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触感毛绒绒的,就像是……

……像是头发?

她心中一惊。

水槽里怎么可能会有头发?难道是从下水管道里蔓延上来的?

这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老人的脑海里,她连忙想要将手缩回来。

然而就在这时,水槽里混浊的水面像是整个沸腾起来,“咕咕”冒起了无数气泡。

老人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收不回来了:水槽底部的头发像是疯狂蔓延的海草,紧紧缠住了她的手臂!

水槽内混浊的水面,像被煮沸似地“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漆黑的影子在水下浮动,像是无数有着生命的水草正在纠缠蠕动——但这里不是海滩,而是厨房,那看似海草的玩意儿,只能是从下水管道里爬出来。

老太太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想要将自己的手拔出来,她的挣扎溅起了一堆热气腾腾的水花,然而水槽内拂动如林的黑影却异常坚固有力,如同根深蒂固地生长在管道内侧的某种植物,她老迈脆弱的手腕根本挣脱不开,像是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反倒是因为拔的那一下太过用力、身体失去平衡,加上地面有水渍,脚下一滑,老太太瘦弱的身躯眼看着就要摔倒在瓷砖上——

就在这时,她的后背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支撑住了。

孙老师转过头去,发现那位李茹静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李茹静稳稳地将老人扶了起来。

“小心点,地上滑。”女孩主动拿起了旁边的拖把,将地上湿漉漉的水渍全都拖干,“我就说了吧,还是让我们帮忙比较好。”

老太太的脸色煞白,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茹静安静地看了一眼水槽,随后将拖把放在一边。

“呼噜噜。”

水槽内侧传来响动,

泛着油光和泡沫的脏水顺着管道口大量涌入下水道,很快就流干净了,只剩下放在水槽里洗过一遍的碗筷。

孙老师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手臂上像水草般的束缚已经在悄无声息间松开了。

她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还是有点精神恍惚,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孙老师,你怎么了?”

年轻姑娘好奇的问话声在她耳畔响起,老太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没什么……”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水槽边上,小心地往里面瞧,那里没有肆意蔓延的水草,也没有想象中疯狂生长的头发,只有光溜溜的金属槽壁。

拔出塞子后,露出黑漆漆一片的下水道口,那底下是另一个狭窄、潮湿、阴暗的世界,深到看不见底,存在于这栋房屋的水泥结构之内、谁都看不见的地方。

如果是想象力足够丰富的人,还可以将每户人家的水槽和管道口想象成通往一头怪兽腹中的食道……

老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出事了?”沈青书站在厨房门口。

“没有大事,就是孙老师脚上滑了一下。”李茹静搀扶着孙老师的胳膊,语气关切地问道:“刚才应该没摔到吧?”

“没……没有。”老太太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可能只是一种错觉,但又觉得那种鲜活的印象太过于真实,胳膊上甚至还残留着被水槽里的头发缠住的奇怪感觉……

赵老师想让她先回房间休息,但是却被精神状态逐渐平静下来的妻子拒绝了。

“没关系,就是差点滑倒,吓了一跳。”

孙老师回答。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身子骨虚弱,摔了一跤很可能就是大问题,和小年轻不是一回事。”

“是的,赵老师说得没错。”李茹静轻声细语地说道,“如果受伤了,还是及时要到医院去看看。”

“我没事,真没事。还是多亏了这孩子及时扶了我一把……”

面对老人的感谢,李茹静轻轻颔首,很有礼貌地做出回应。

女孩落落大方的表现都被两位老人看在眼里,他们觉得她身上有种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成熟感,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女孩子,放在过去就是那种家里门槛要被媒人踩破的大家闺秀。

而再看看另外两位年轻人,就显得纯朴可爱,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遇到一起、还成为好友的。

“对了,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两位老师。“

聊到一半的时候,李茹静突然主动开口。

“嗯?”

“我想在这里住上一晚。”

女孩指了指上头,微笑着说。

“就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我们想去看看,然后在那里住一晚上。”

这对老夫妻本来的意思是让他们可以直接住在家里,但是却被婉拒。

而且,筒子楼里的单间本身面积就不大,能给客人腾出一个房间的空余,却装不下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

没办法,最后是从衣橱柜子里拿出压箱底的被套和枕头,都被他们带了上去。

还好现在是夏天,而且梅雨季节快要过去了。

两位老人自然询问过他们家里的情况。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哪有擅作主张在外面留宿、一晚上不回家的,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但是,年轻人们自然是坚持说已经和家长谈过,老人们拿他们没办法,再加上简小曼的例子在先,他们有了别的猜测:这群孩子中家庭有问题的,恐怕还不止一个人。

沈青书抱着一团皱巴巴的被子,走上天台。

穿过逼仄的走廊和狭窄的楼梯,来到没有任何建筑物阻挡的外界,视野一瞬间变得开阔,整个人的心神都被打开了。

屋顶空间十分空敞,夜晚的风清新怡人。

沈青书站在天台中央,不自觉间往上空望去:头顶的天空广阔无垠,无边无际的夜色朝着望不到边的尽头蔓延,这是一种能让夜空下的人时刻能感受到自身渺小的壮观景色。

持续了好几天的盛夏白昼,使得周围的空气一片清澄,今夜无云无雾,月色渐隐,星河浩瀚。

随后,沈青书的目光往下移动,落在了天台这片空地上唯一凸起的建筑物。

那是一个小小的、开着天窗的单人间,距离楼顶的水箱不远。

“在小曼以前,这地方还住过别人吗?”沈青书问道。

“住过。”老太太点点头,“以前是有个……有个外地来打工的女人。”

“和小曼一样离家出走的?”

“呃……不是,那是个成年人了,我记得好像是三十几岁的样子。”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有点吞吞吐吐,像是陷入了追忆,“她租了几个月,后来就搬走了。”

“你们几个晚上真的要住在这种地方?”

另一位面容严肃点老人则是皱紧眉头,显然有点接受不了,“那都不能算是个房间,就像是那种把地下室划出来给人住的地方一样,何必呢?”

沈青书和他的朋友们面面相觑,“没关系,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他作为三人的代表,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夏日的夜晚,在周围环境空旷无垠的天台房间里睡觉……这是沈青书等人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充满新奇和刺激感。因为环境不是决定感受的首要因素,心境才是。

要是一个人不得不流浪到这里暂住落脚,会显得孤苦伶仃般可怜;可要是换成三位好友主动尝试,反而是一次激动人心的冒险聚会,就和在森林里搭帐篷睡觉没什么两样。

用文学点的话说,城市同样是一片森林,一座钢筋混泥土构筑而成的森林,无意间发现的地方总是兼具新奇和陌生感,而擅自闯入不属于自己这类人的区域,偶尔还会遭遇危险,因为会有野兽披上人皮和衣服。对于年轻人们来说,当下正是去认知和开阔眼界的年纪,所以才会在好奇心和冲动驱使下干出在大人眼里像是在胡闹的事情。尽管每次看上去都是被打着“珍惜眼下生活”旗号的李茹静拉着到处跑,但沈青书和简小曼从心底上是支持着她。

老人们显然无法理解这种想法。将被子、席子和床铺放到一边,男孩女孩们开始积极清理和打扫起这个房间来,本来他们还想上去帮个忙,但是很快就被态度温和地“赶”下去了,年轻人们希望他们能早点休息。

把房间内部的杂物全都搬出来,需要放床垫和被子的地方全都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还喷洒了消毒水和杀虫剂。幸好老夫妻是这栋楼的管理人,这类东西准备得还挺充分,要不然还得跑到别的地方去买。

等到辛苦忙活完,沈青书一看表,已经深夜十点钟以后了。

“这次我们是同意你了。”

男生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长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对李茹静说道。

“下次别再先斩后奏了。”

不过,两人并不是不能理解李茹静的动机,所以也都没有当场开口反对。

“没办法啊,你们都感觉到了吧?这栋房子有点问题。”

“嗯。”

坐在桌子上摇晃着双腿的简小曼轻轻点头。

李茹静眨了眨眼,看着沈青书,语气中带着些许促狭:“能有机会同时和我们俩睡在一起,你会不会兴奋过头啊?”

沈青书回答道:“可能不算是兴奋吧,但我现在真的好热……”他拿手在俩脸边上扇了扇风,“呼,我能脱衣服吗?”

没等两个女孩给出回答,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体恤脱下后扔到床上,在女孩儿们惊讶的目光注视下,直接光着膀子站起身来。

“你……你干嘛啊!”简小曼下意识地就想举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过当她看到身旁的李茹静正笑呵呵端详着灯光下自家男友赤裸的身躯,完全不避不挡、态度十分大方,于是她也跟着连忙将手放下,心中那点儿难得的羞涩心思全都被抛到太平洋去了。

“热嘛。”沈青书将脱下来的体恤绑在手上,重重吐了口气。他是真的热,到了浑身发热的程度。这回倒是和俩姑娘同住一个屋檐下没有关系,纯粹是因为刚才搬东西劳作出的汗,再加上现在是夏天,虽说是有风的夜晚,但封闭空间内的温度还是挺高的。

可话说到这里……沈青书偷偷瞥了一眼女孩儿们各具风情的坐姿。他本来完全没往奇怪的方向想,但看到她们俩惊讶和羞涩的样子,自然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歪念头。

刚才整理打扫房间的过程中,简小曼和李茹静都没有要偷懒。以李茹静为例,房间里的床垫都是她自己亲手铺的,而眼下天气那么热,哪怕是在深夜,在活动许久后也不可能不出汗。

所以,少女们那被汗水打湿的单薄衣料,肌肤透肉的颜色,甚至是里边的轮廓,他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青书在那边小心翼翼地偷看,简小曼是没有注意到,一双贼溜溜的视线却被李茹静抓个正着。他暗叫一声不好,但李茹静却是丝毫没有责怪的一丝,反而是略带一丝捉狭的表情抬头挺胸,玩味的看着他。沈青书发现她的目光后讪讪的,假装若无其事的望向外面的黑暗中。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你们也发现了吧?这栋公寓好像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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