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您听清楚了吗, 亲爱的玩家。”
百里辛还记得游戏规则，在接到速写本的时候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稍稍放缓脚步, 继续先前走，“我怎么知道游戏什么时候结束？”
小怪物：“当有一个角落空出来的时候, 游戏就算结束了哦。他们是任性的鬼怪, 当失去了玩乐的兴趣后, 鬼怪就会选择离开。至于什么时候它们会失去兴趣嘛, 嘻嘻嘻，嘻嘻嘻，我也不知道哦, 不过五个循环内它们是不会离开的, 毕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出现和它们一块走游戏了。”
“目前看来, 它们对直播的内容似乎很感兴趣, 在直播结束前，它们是不会离开的。”
百里辛已经可以看到前面鬼怪的身影了, 他“哦”了一声，继续细化这个游戏的规则：“你说只要画出细节就行, 长发这种细节很容易画, 五官的细节呢？如果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那我只是画两个圆圈代表眼睛可以吗？”
小怪物：“细节就是可以一眼区分它们的描绘哦。你可以眼睛、鼻子画得不像, 但是有些很醒目的地方要画出来。比如说如果它的脸上有明显的伤痕, 你是需要画出来哦。”
“看在这是第一场游戏的份儿上，我再给你一个提示吧, 嘻嘻嘻，你前面的鬼怪应该很容易得到细节点吧？身形你能够一目了然，面容看不清楚没关系, 你不是有手吗？摸一摸呀，摸完不就知道了吗？嘻嘻嘻，只要你敢伸手，这可是试胆游戏，胆子够大，你就能成功。”
“你，你在跟谁说话？！”大壮有些慌乱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喂，人吓人，吓死人啊，你别吓唬我。”
他顿了顿，又不确定地开口问道：“刚才是你在说话吗，百里辛？”
“是。”
“不是。”
百里辛愣住。
就在刚才自己说出“是”的同时，另一个和自己声色完全相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鬼怪刚才模仿了红发的声音，现在又开始模仿自己的声音。
如果是这样，想通过其他人获得鬼怪的外貌信息又难了起来，首先自己的信息输出就很难得到回应。
“狼来了”的故事耳熟能详，不就是因为放羊娃一直说谎引起了村民的信任危机吗？现在同理。
如果鬼怪一直模仿他们的声音，大壮他们首先就会因为信任危机不敢回应。
果然，大壮在黑暗中猛地大叫一声，“该死，又来了！这次又开始模仿百里辛的声音了吗？”
百里辛抿唇，不再说话。
耳畔传来了小怪物愉悦的嘈杂笑声，“嘻嘻嘻，嘻嘻嘻，这些鬼怪都很聪明哦，幸运的玩家，很期待你的精彩表现。”
百里辛：“……”
幸运？
好刺耳。
百里辛终于走到了鬼怪的身后，此时百里辛再一次来到了手机镜头前，和鬼怪同时出现在了镜头里面。
这次百里辛并没有急着接力，而是将视线转移到了手机屏幕上。
开着直播手机耗电非常快，刚才还是80的电量，现在已经只剩下40，从刚才到现在一共走了十三个循环，理论上讲，他还有13个循环的时间门来寻找线索。
但事实上手机普遍会有一种共性，那就是随着电量的减少，手机耗电速度会加快。
最后的40可能只有前面的三分之二续航能力。
这还是保守估计，如果按照这个保守估计算的话，他只有八个多循环可以使用。
弹幕还在飞快掠过，百里辛在弹幕上快速扫了一眼。
【家人们，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了。这好像不是演的，如果是演的，那演技未免太逼真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现在人已经吓麻了。如果是情景剧，这多少有点过了，大壮，今晚的打赏已经够多了吧，你这也该结束了。可如果这不是情景剧而是真的，难道真的闹鬼了？】
【大壮这会儿应该还在另一个角落里，看不到我们的弹幕。可刚才女生的尖叫和他的怒吼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起来像是耗子先生失踪了，有个新的鬼顶替了耗子先生的位置。】
【卧槽，这剧本没完没完没了了吗？】
【诸邪退散！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诸邪退散！】
百里辛一目十行，目光中弹幕上惊鸿一瞥后重新放在了面前的鬼怪上。
前面已经循环了太多次，他早就将鬼怪的背影造型熟记于心，就像小怪物说的那样，面前的鬼怪难度并不高，难的是他身后那个。
百里辛沉默两秒，慢慢抬起了手，并将视线再次落到了弹幕面前。
当直播间门的观众看到百里辛的动作后，弹幕滚动的速度再次加速。
【淦啊，帅哥你在干嘛？你这是在摸鬼仙的脸吗？】
【他胆子也太大了吧？不过他居然敢摸鬼仙的脸，这是不是间门接证明鬼仙其实是人假扮的？如果是真鬼的话他怎么可能这么大胆？】
【哇，他把鬼仙的头发掀起来了。快让我看看，鬼仙到底长什么样子。】
百里辛已经撩开了鬼怪靠近镜头的那边头发，将它半张脸露出来的同时指尖接触到了鬼怪的皮肤上。
冰冷立刻如蛆附骨地咬上了百里辛的指腹，顺着指腹迅速朝着手指、手背、手臂向上攀岩。
除了冰冷的触感外，他还感受到了略带粗糙的硬质触感。
有点像他抚摸停尸房里的尸体感觉差不多。
因为镜头的角度原因，即便是透过镜头，他也仅仅只能看到鬼怪露出来的耳朵和小面积的脸颊以及下巴，耳朵和正常人类无异，脸颊惨白一片，凹陷了进去，下巴瘦削，几乎是皮包着骨头。
百里辛在直播间门中并没有得到太多的画面细节，再次将视线落到了面前。
他一边移动指腹细细描绘鬼怪的五官，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的鬼怪。
随着指腹的移动，渐渐地，他的眼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在最后，他缓缓收回手拍了拍鬼怪的肩膀，将它推了出去。
一直僵在原地的鬼怪再次移动，依旧是那副僵硬的动作。
踮着脚双腿不打弯地在地上滑行。
百里辛停在了原地，眼神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速写纸却没有要动笔的意思。
像苍蝇一般恼人的小怪物忽然“嘻嘻嘻”地闯入到了百里辛的视线里，一屁股坐到了速写本上仰头用那双占据了一张脸将近三分之一的巨大眼睛瞪着百里辛：“玩家，你为什么还不画？你刚才摸到细节了吗？嘻嘻嘻。”
“你的胆子很大，告诉我，你摸到了什么？”
小怪物的眼睛乌溜溜的，漆黑的眼珠子几乎占据了眼眶所有的空间门，眼白只有小小的三角地带，几乎看不见，一眼看过去，小怪物的眼睛中一片漆黑，看起来诡异极了。
百里辛的表情有些微妙：“我什么都没摸到。”
是的，他刚才什么都没摸到。
手指摸到的地方只有略带粗糙质感的表皮，根本没有五官。
小怪物再次发出瘆人的“咯咯咯”笑声，“或许，它是一只无脸鬼？那您准备好开始画了吗？”
百里辛最终摇了摇头，“不，再等等。”
“好的，”小怪物也不催人，它重新操控着自己圆滚滚的身体从速写本上飞起来，“其实前面的鬼怪不是难题，困难的是后面的鬼怪哦。”
百里辛：“……”
游戏依旧在进行着。
“啪啪啪。”
这是大壮的脚步声。
“踏踏踏。”
这是红发的脚步声。
“锵锵锵。”
这只第二只鬼怪的脚步声。
新出现的鬼怪，正在缓缓靠近。
百里辛屏住呼吸，直播间门的观众也开始激动起来。
【这个脚步声是不是新出来的鬼仙？】
【第一次出现在镜头前，有点小激动，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我有点好奇，但我也很害怕。】
【又害怕又想看，胆小无助可怜。】
身后一股寒冷的气息伴随着脚步声缓缓靠近，最后脚步声停了下来。
冰冷的气息有节奏地吹到他的头顶。
这个感觉应该是呼吸，如果鼻息落到的地方是头顶，那很有可能说明怪物的身体是偏高的。
至少要比他高。
可就算知道了鬼怪的身高也没什么用，他最终是要将鬼怪的外形画在速写本上的，速写本上可不会体现出身高这种东西。
自己可不可以像对待前面的鬼怪一样，将手伸到后面抚摸一下对方的五官和身形呢？
想到这里，百里辛尝试着向后伸出了手。
可就算他手臂绷直，也没有摸到什么东西。
身后空空荡荡的，或许就像小怪物说的那样，这些鬼怪都很聪明，故意躲开了他的触碰。
百里辛沉默地将手缩了回去，那只小怪物见状再次爆发出“嘻嘻嘻”的大笑声，似乎是在嘲笑百里辛的愚蠢。
它飞到百里辛的面前，眨着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向百里辛：“怎么了？这次也什么都没摸到吗，亲爱的玩家？那你可就要好好动动脑筋了，怎么才能看到它们的细节呢？或许你可以询问一下它身后的那名红发女生？虽然她未必能够听你的话，但说不定她就是相信了你，会将鬼怪的信息告诉你呢？”
百里辛沉默地和小怪物对视着。
小怪物那双巨大的眼睛越发灵动，晶莹剔透地王望着百里辛。
百里辛沉默两秒，认真点头：“你说得似乎很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谢谢你，小怪物。”
黑毛小怪物发出“嘻嘻”的尖锐笑声，“你这个玩家真有意思，我可不叫小怪物。”
远处，大壮的声音再次传来，“小怪物？什么怪物？！百里辛，到底是不是你在说话啊！”
百里辛这次并没有立刻回应，接着他就听到空气中又有个“自己”回应了大壮：“不是我。”
百里辛：“。”
鬼怪模仿说话的规律是什么？
是询问的时候吗？
第一次鬼怪说话的时候，是它模仿红发女生喊出了“游戏结束”，这个时候声音是从他的前面发出来的。
合理猜测是前面的鬼怪发出了声音。
但既然发出声音，就应该有发生的嘴巴吧？
还是说因为变成了鬼怪，所以说话都不用嘴了？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百里辛暂时选择保留。
接下来两次鬼怪发出声音都是在大壮提出问题的情况下。
刚才说话的并不是只有大壮，他也开口说了很多话。
通过大壮的反应来看，自己说出来的话并没有经过屏蔽，而是会被周围听到。
可自己说了这么多话，鬼怪始终没有开过口。
但大壮开口说了两句话，鬼怪都开口了。
难道鬼怪对提问式的问话很敏感？
就在百里辛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肩膀上传来了冰冷的压迫感。
接着他的后背本被一股力道推了一下，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
鬼怪决定着游戏的进度，当鬼怪按下开启按钮的时候，游戏继续了。
他一边走一边继续思考鬼怪回应的规律。
为了验证自己刚才的猜想，他边走边尝试着开口：“大壮，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是啊。”
“不是。”
两道声音同时在房间门中响起，短暂的沉默后，大壮骂骂咧咧的声音再次响起：“玛德，又开始了，戏弄我们很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
这个是大壮的声音。
愤怒的疑问句和冷静的回答构成了很微妙的自问自答。
但百里辛知道，后面的那句回答并不是大壮的，而是鬼怪的。
这个规律可不可以拿来利用呢？
就在百里辛思忖间门，他已经来到了前面的鬼怪身后。
前面的鬼怪和之前一样，依旧在安静地伫立着。
小怪物的声音又一次在耳畔响起，“怎么样，要不要再摸一次？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无脸男？”
百里辛目不斜视，视线缓缓从面前鬼怪的头顶慢慢滑到了鬼怪的脚尖，接着又重新将视线移动到了鬼怪的面前，接着他才十分认真地回答了小怪物的建议：“好，听你的。”
在只有百里辛能够听到的小怪物诡异笑声中，青年再次抬起了手。
小怪物悬浮在百里辛的肩膀位置，目光灼灼地看向前面，眼睛里透着好奇嘲弄的光芒。
再试一次又怎么样？
无脸还是无脸。
没有人可以发现那个细节的，那个隐藏起来却至关重要的细节。
这个青年也不例外。
等青年画出这张脸的时候，就是永恒走四方开启的时刻。
循环还没开始，它却已经开始期待了。
嘻嘻，嘻嘻嘻。
小怪物笑得十分欢快，它眼睛死死盯着百里辛的动作，当看清百里辛想做什么时候，小怪物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
青年这次抬手，但是他的手没有像上次那样将鬼怪的头发撩到一边，而是将手指放在了鬼怪的后脑勺位置。
小怪物忽然拔高声音：“你要干什么！”
但它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青年的行动，只见青年将手指伸进鬼怪的头发里，随着他的轻轻挑动，一双血红的眼珠透过头发的缝隙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入了百里辛的眼睛里。
那只眼睛下面拥有着干枯瘦瘪的皮肤，嘴唇干裂成了一道一道清晰的血丝。
它脸色惨白，当百里辛掀开头发的时候，那只眼睛正在森然地冷冷盯着自己。
那只鬼怪显然也没料到百里辛会忽然掀开它的头发，森然的眸光愣了一下，接着又重新变成了最开始的诡谲阴冷。
鬼怪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带着威慑的“呲——”。
“嗨，你好。”在鬼怪的凝视下，青年冲着对方打了个招呼，甚至还做了个全套的挥手并扬起了礼貌的笑容。
鬼怪：“……”
小怪物：“……”
打了个招呼的青年小心翼翼放下了这半边头发，接着又朝着旁边一挪动，掀开了另外半边头发。
另外半张脸也露了出来。
和刚才的那半张脸没什么差别，几乎是对称的。
“抱歉，失礼了，”在鬼怪渐渐疯狂的注视中，仔细打量完鬼怪细节的百里辛终于冲着鬼怪十分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这就给你把头发盖起来。”
说着，百里辛迅速放下头发，重重拍了鬼怪的肩膀一下后用力把鬼怪推了出去。
走你！
小怪物呆若木鸡。
它茫然地看着鬼怪离开的方向，甚至看到鬼怪脚步踉跄了好几步。
小怪物：“……”
好怪。
好奇怪啊，不对劲，很不对劲！
那边小怪物还在茫然中，这边百里辛已经开始低头作画。
铅笔擦在纸张上的声音将小怪物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它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去，发现百里辛三两下的功夫已经画出了鬼怪的头发。
看起来是寥寥几笔，可却抓住了鬼怪的特征。
他的笔触干脆流畅，十分专业。
小怪物不禁问道：“你学过素描？”
百里辛一边低头作画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小怪物的问题：“很早之前的事情了，这么多年不画，生疏了很多。”
那时候快穿世界的时候学的技能，这么一算已经是三万年前的事情了。
小怪物：“……”
这次的彩票该不会把什么不得了的家伙弄进来了吧？
或许只是巧合？
小怪物还不死心，继续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鬼怪的脸藏在脑袋后边的？猜的？”
百里辛：“不是，我刚才在往前走的时候就在思考鬼怪说话的机制是什么，我猜测它说话应该是和询问句有关，所以随便问了一句来验证。当时我正好是在朝着鬼怪走来的路上，就发现了之前没发现的细节。”
“之前鬼怪发出声音的时候我都是在静止中，我和它的距离一直保持恒定不变的状态。但这次我是在朝它靠近，我就忽然发现它的发声来源好像是在脑袋后边。”
小怪物沉默两秒，接着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你运气真好。”
青年闻言握笔的手指微顿，他扬起头冲着小怪物露出一个和煦的笑脸：“托你的福。”
小怪物：“……”
气气！
大壮的声音又一次在黑暗中传来：“百里辛，你到底在和谁说话啊？”
这句话问话，空气中陷入了好几秒的沉默。
鬼怪这次并没有回应大壮的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百里辛气到了所以懒得开口说话了。
百里辛还没有善良到去关心鬼怪的身心发展健康，他正准备开口，小怪物及时出声打断了他，“尊敬的玩家，不可以将游戏内容告诉给这么剧情里的人哦，这是游戏规则，就算你想开口也没用，不信你说说看。”
百里辛看了小怪物一眼，试了试将游戏的内容说出来。果然和小怪物说的一样，自己没有办法将信息传递出去，他只好随便编了个理由，“我在自言自语壮胆。”
这个理由有多苍白从大壮接下来铿锵有力的话里就知道了：“我不信，你骗鬼呢！”
百里辛：“……是真的，相信我。”
大壮：“我信你个鬼！”
百里辛：“……”
你这样说真鬼听了会难过的，兄弟。
不管大壮信不信，反正话已经说出去了，百里辛也不再纠结低头继续作画。
只见纯白的速写纸上多出来了一个身影，小怪物看到他的画后再次叫了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画？”
百里辛：“因为你的要求是鬼怪的正面，但这只鬼怪的正面真的很难界定。我虽然认为脸所在的位置就是正面，但我并不确定你们是不是也怎么认为。”
“我想，在解题过程中多写几步应该不算判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