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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何皎皎 九

纵观东西陆所有正史野史,也找不到关于昨夜御羽殿所发生之事的真实记载。消息从云州传至天下,人们都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云州之主、羽王翼瞻染疾暴毙于御羽殿东羽阁,王室四世仆从云氏家族欲染指王权,幸得翼瞻之弟翼戡领五千明羽卫平叛,翼氏王权才得以保全,不至旁落。后翼戡袭翼瞻羽王之位,称羽威王,后耗时近两年修复御羽殿,期间平不服之众数次。至御羽殿修复完毕,云州明面上的异议已尽数除去,震动云州乃至整个东西陆的御羽殿宫变才宣告结束。

王权二字,在平民百姓眼中,高高在上只得仰望,哪怕心中有所腹诽也该遭千刀万剐之罪。在拥有者眼中,享受它带来的诸般好处的同时,未尝不是一只烫手的山芋。而在有实力有野心的觊觎者眼中,却似摆在眼前触手可及的佳肴,哪怕它并不属于你,不过闭上眼狠狠心,它也就是你的了,弱肉强食,这是觊觎者最好的借口,管他是抢自父亲或是兄弟之手,不怪我,或许我只是比你更有资格拥有罢了。

东羽阁乃是历届羽王的专属殿阁,临仙台之后,推倒重建之后的东羽阁比之以往更显威严壮丽。羽威王翼戡半躺在殿阶之上的矮塌之上,头倚在身后娇小却异常丰满的中州少女胸前。少女双手搭在翼戡肩上,轻轻地揉捏着,眯眼看着手中一方白玉的翼戡犹觉不舒服一般扭了扭脖子,身后秀美的少女脸上愈加煞白,手中揉捏不停,半跪的身子却一动不敢动,哪怕胸前遮挡的衣物已被翼戡扭头时蹭开露出大片雪白。

殿阶之下,翼戡数位心腹跪伏于地不敢抬头,撑在地上的双手兀自颤抖不停,便是冷汗从鼻尖滴落到绵软昂贵的地毯上都不敢抬手擦拭。

“这就是你们找到的羽王令?”翼戡抬手格开身后少女肩上揉捏的手,稍稍坐直问道,阴戾之色自始至终都不曾从现今的羽威王脸上褪去,哪怕是羽威王微笑之时。

“回王上,末将……”殿阶之下为首一人仍跪伏于地,正待回答,头前却是劲风袭来,下一瞬,硬物狠狠砸在头顶碎裂开来落到地上,正是之前献上的以为是真品的羽王令。白玉正面的飞鹤已碎成数块散落在眼前,仍跪伏于地不敢动弹的暗羽卫偏将只顾磕头如捣,哪怕头顶已是血流不止。

“废物!滚下去!三日之内若还寻不到本王的羽王令,提头来见!”

待得阶下数人离去,原本跪伏的地毯上已是血迹斑斑,翼戡厌恶地看了一眼,回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身后跪着的少女,见少女瑟瑟发抖,笑道:“去,把那片染血的地毯舔干净,本王便饶你一命。”

少女闻言颤抖更甚,伏身磕头不止,口中不停求饶道:“王上饶命!王上饶命!”

“还不快去!要本王现在就杀了你吗!”翼戡一把揪住少女的头发将头提起道,眼前的少女眼泪横流,早已哭花了妆容。翼戡皱着鼻子,万般嫌弃地一把甩开,取过矮塌前玉案上的锦帕,细细地擦着刚刚抓头发的手。少女得他松手,无比狼狈地爬下殿阶,爬到那一滩血迹处,眼泪横流却不管不顾地伸出舌头想将这方血污舔净得以活命,哪怕血污腥气引得她一阵作呕不已。

“转过来!”翼戡手肘撑着玉案,探头向前看着这一幕咧嘴笑道。

少女只得转过身,仍如狗一般一下一下舔着地面,起伏之间,胸前雪白傲人的旖旎在翼戡眼中暴露无遗,翼戡兴致斐然地看着,如同看闹剧一般自顾笑着。未几,起身离开,只是淡淡地吩咐一句:“杀了。”

阶下少女惊恐的不管不顾爬向离去的翼戡,被血污染得一片狼藉的口中犹自凄声呼喊:“王上饶命!王上饶命!”

东羽阁外明月依旧,临仙台上朦胧一片,宛若仙境。远处,少女的求饶声伴着一声惨呼,戛然而止。

夏历一九八年,中州大夏天鉴二年,三月十五。

凌云崖,涣天池畔。

小小的洞府中,粉雕玉琢的小女童正咿咿呀呀地蹒跚走出自己人生的第一步。靳安枯瘦依旧,坐在石凳上看着小女童抚着长须眯眼笑着。小女童身前,幽子期紧张地半蹲着身子,张着双臂护着蹒跚走动的小女童,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疼爱。待小女童摇摇晃晃地撞入幽子期怀中,一声奶声奶气依然模糊不清的“义父”出口,顿时逗得幽子期开怀大笑,抱起小女童一脸得意地看着抚掌大笑的靳安。

距离幽子期到云州一年半时间已悄然而过,女婴到来之日,靳安已将事关小女婴的所有事告知于幽子期,听得幽子期对女婴亦是心疼不已,原本专心修行不顾其他的幽子期因为靳安带来的女婴,修行之余却也有了照料之责。小女婴乖巧异常,哭闹甚少,尽管有了这么一个让他分心的存在,可幽子期修行仍然是一日千里,到如今,就术法一途已丝毫不让与这位高深的师叔。眼看着幽子期已然超越自己,再无将之留下的理由,靳安便按陆希景当初的交待,将戏做全,把那金针筑脉之术一一传授与幽子期。

既不能强留,靳安索性不作他语,任由幽子期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若不是因为靳安不允幽子期将他这小小的义女带走,只怕幽子期前两日就已离去。

而眼下,见这二人“父女”情深,靳安终是磨不过口才出众的幽子期,只得讷讷应下。一年半了,中州再无任何消息传来,靳安心中也是担心得紧,不知自己那位师兄现今如何了。天色微明,在幽子期惊诧不已的目光中,靳安自石桌下取出自己的包袱,淡淡说道:“走吧,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带着蓁蓁。”

幽子期抱着小女童,哑然失笑。

三月十六,距中州新年也只过去了一个月而已,而这短短的一个月中,国都永安却是暗潮涌动人心惶惶。

天鉴元年四月初一,太师苏谨身之女苏嫁入晋王府,得国师陆希景主持,万工花轿,十里红妆,震惊永安。五个月后,喜讯传出,晋王妃苏得诊喜脉。

天鉴二年二月十六,太师苏谨身辞世,天下文人缟素拜祭,其子苏煜得袭礼部尚书,谢旨辞之不从。

天鉴二年三月初二,国师陆希景病重辞世,中州近乎家家拜月,户户缟素。三弟子洛子冲因言获罪,被囚于诏狱,二弟子嵇子虚乃出,总揽拜月事务,对洛子冲不闻不问,任由其在诏狱中受尽万般折磨。

天鉴二年三月十五,幽子期携义女靳蓁,与师叔靳安出云州,踏上返回永安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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