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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当空 八

翌日清晨,国师入宫,却并未去往乾清殿暖阁,反倒是径直往坤宁宫而去。旭日初升,暖暖的阳光照在照着黑袍的身上,幽子期两三年来头一次前所未有的感觉到温暖。

待得通禀入内,苏早已在西暖阁南房中等待,怀中的夏启正眨着眼睛呜嗯呜嗯地与苏对这话。见幽子期进来,苏将夏启交与身后侍立的宫女,宫女会意,抱着夏启微微欠身便出了南房。

“幽郎,何事如此高兴?”见幽子期眉头终是舒展开,苏诧异之余也觉稍稍舒心。长久以来困扰二人的先天之体相克的问题终是得不到一丝一毫的进展,开朗如幽子期也禁不住开始有些灰心,终日眉头紧锁郁郁寡欢。

苏发问,幽子期并未作答,只是抿嘴笑着走向前来一把搂住错愕的苏,苏惊呼一声便见幽子期如一泓清水般的眼睛瞬间贴近上来,不及有所反应,娇嗔一声,檀口已被幽子期炽热的双唇印上,南房内瞬间便被旖旎填满。

良久,二人才依依不舍分开,苏脸上已是一片绯红,垂首坐在软塌之上默不作声。之前只是甫一接触便会心窍旧创处剧痛,哪知今天却一反常态,此等状态之下竟延续如此之久方才觉得隐隐作痛,想来幽子期已是想到了破解之法。满脸欣喜地抬头,却发现幽子期脸色煞白,以手撑着软塌扶手低声喘着气,饶是如此,仍挡不住幽子期的满心欢喜。

“幽郎,你没事吧?”苏赶紧起身抓住幽子期手臂急急问道。

幽子期轻轻挣开,却是满脸微笑地摇头道:“无妨,儿毋须担心。”言语之中尽是欢喜。

“幽郎可是找到破解之法了?”

“眼下仅是可以压制一二,却还未到彻底缓解的时候。”幽子期坐至桌旁,自顾提起桌上的茶壶,苏见状,赶紧上前取过茶盏递上。

“不知幽郎的破解之法是何等手段?”苏羞得满脸通红,螓首低垂轻声问道。

幽子期看着苏,满眼含笑,却是迟迟不语,末了见苏目光灼灼盯着自己,便伸手捉过苏柔荑,紧紧攥在胸前却故作玄虚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宫中一切安好,得益于靳安所制丹药,皇帝夏肃体寒之症虽未得以根治,却被极有效地压制了下来,如今七日一服,倒也与常人一般无二。眼下局势虽乱,但征北军首战告捷,东方津城已遣杨素与阳城五万守军严守以待,合计驻兵十余万,想来自会固若金汤。南方渝城虽有灵州河洛狄氏偶有袭扰,然而就算仗着地利攻入城中也不敢深入。再说朝中,在幽子期铁腕之下,朝中官员皆是小心翼翼兢兢业业,唯恐被幽子期发觉有何不妥之处而被弃之永不录用,前例历历在目,朝中竟清澄得胜似明帝夏睿之时。如此境况,又有幽子期的事事兼顾,夏肃只是每日看看奏报,竟多出大把的时间来读读写写,倒也是怡然自得,又有纳入后宫的丽妃温婉在侧,皇帝当得如此舒心,夏肃只觉如今的日子便是那个神仙之位来换也弃之如敝履。

酉时刚过,幽子期入得暖阁,见夏肃起色颇佳,正在御案之后挥毫疾书,便兴致满满地立于御案之前观看。夏肃一帖书就,幽子期竟难得一见地抚掌笑着夸赞,倒是看得夏肃一阵错愕。

“哈哈哈,原来朕的国师也有如此一面。”夏肃打趣道:“我还以为子期兄无论何时都会像那清冷谪仙人一般。”

“肃兄见笑了,几日不见,肃兄的字倒是愈发的雄健洒脱了。”幽子期微笑答道。

“哈哈哈,子期兄如此抬举,可见心情大好,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自然是好事连连。”幽子期答道:“微臣入宫之前,得师弟传讯,未费一兵一卒,我征北军已进驻丰城,欲以丰城为基继续北进?”

“哦?却是什么情况,让青州蛮子这般轻易的就放弃丰城重镇?”夏肃闻言疑惑问道。

“师弟传讯未说太多,只道是据据烈王与林副帅分析,青州蛮军是摄于新编神弩营之威,果断放弃丰城而欲与我征北军游离纠缠于那无边无际的荒古原上,这才使得征北军轻易拿下丰城。”

“子期兄以为如何?”夏肃闻言沉思片刻问道。

“自是好事。”幽子期微笑对答:“有丰城为基,进退皆可,征北军只会大有所为。”

“有国师此言,朕大可放心。”夏肃哈哈大笑道:“如此,工部庄老岂非重赏而不足以酬其功?”庄梧携工部众人夜以继日一连数月,才堪堪造出连弩车赶上征北军首战,而连弩车甫一投入战场便收得如此巨效,若说是当为首功都丝毫不为过。

“正该如此。”幽子期笑道。

国事暂且不提,夜色渐浓,月渐高升,暖阁之中的夏肃与幽子期却如至交好友般谈笑风生。论及诗词书法,二人皆是造诣颇深,共同言语自不在话下,直至侍立一旁的翟韧轻声提醒已过亥时,相谈甚欢的夏肃与幽子期才悻悻停下手中之笔。幽子期微微躬身告退,临走之际示意翟韧暂且离开,待暖阁中仅余夏肃与自己二人,幽子期道:“苏兄,本月月中,在下想接着儿一并回望舒城,不知肃兄意下如何?”

“我道是何事。”夏肃丝毫不以为意,刚刚相谈甚欢,早已将朕这一自称抛之脑后,摆摆手接着道:“若宫中无事,子期兄自行安排便是,此乃子期兄家事,何必还要与我相询。”

幽子期闻言哑然失笑,谢过之后便转身出得暖阁离去。寂寂无声的偌大太极宫,幽子期向来不喜,此刻走在其中,竟觉万般舒心。

丰城之内,此刻仍是处处火把流动,将偌大的丰城照得宛若白昼。早间西城门前临进城之际,林犹不放心,让先登营推着重余万钧的重型冲车,顶着重盾万般小心地行至城门洞内,却不料只轻轻一下,厚重的城门应声而开,惊愕得立在不远处的夏慎与林目瞪口呆。待全军半数进入丰城,林便急急下令靖魂营与先登营赶至东城门之外扎营布防,夏慎亦是让入城的两万黑骑巡遍整座丰城见无一青州蛮子之后才下令其余半数入城安顿。待得全军安顿完时已是临近戌时。匆匆下令以取自溪江上游的水造饭用过之后,夏慎与林众将才得以缓了一口来到丰城之中再次被辟为中军议事府的丰城城防司歇息片刻。饶是白天已经巡逻过一遍,林仍不放心,待下了令城中陷阵营百人为一队细细检查城中建筑和水流的命令之后,才瘫坐到洛子冲对面的椅子上,自怀中掏出灯火下因被汗湿透而晶亮的变酒壶,仰头灌上一口。

“林兄,这征北之战有你在我才得以安心不少啊。”林做事向来心细如发,夏慎看在眼里也喜在心上,也难怪林以区区三十不到的年纪居于十二万人中第二人的位置而不至引起下面嫉恨,军中向来以实力说话,林军功在前,为将又知兵善用,做事细心遇事果决,平素又深谙为人之道,下面的人想不信服都难,又怎会有嫉恨之念。自己想方设法留得国师诗笺是假,将皇帝所赐酆都剑相赠,皆是因为这征北之战少了他夏慎或许还能继续,但唯独不能少了林。

“夏兄,你这是毫不掩饰的偏心啊。”同样瘫坐着的洛子冲调笑道:“小弟自昨晚开始道现在几乎忙得脚不着地,也不见大帅肯定一二,着实心酸。”

“哈哈哈,今晚的牛肉我切了。”夏慎闻言大笑,同在中军议事府中的众人尽皆是乐不可支。这位刚来的监军劳心劳力,将大军的后勤处理得井井有条。征北军自成军以来后勤一向为军中诸将所诟病,这位年轻的监军刚来没几天,所作所为便让原本未寄予希望的众将闭上了嘴。关键是这位监军不似平素军中监军一般时时沉着一张脸,反倒是与众人说笑间打成一片,但凡营中有所求,只要在律令之内情理之中,洛子冲皆是笑着应承下来并迅速落实到位,如此行事风格,深得众人之心。

“监军,末将营中还有个五六斤黑羊肉,不知监军何时得空,也让兄弟们见识一番监军的刀功如何?”下首微胖的陷阵营统领钱君豪笑道。洛子冲苦着脸切肉的事早被素来爱开玩笑的夏慎传出,诸将中胆大的便时不时拿这话来调侃洛子冲。

“钱胖子,我记得你们营刚准备换新式横刀吧?要不缓缓?别的营催得急着呢。”洛子冲看也不看他,兀自握着酒壶小口抿着说道。

“哎哟我的祖宗哎,小的给您切还不成嘛。”钱君豪脸瞬间苦成了霜打的茄子带着哭腔说道。厅中闻言瞬时笑作一团,更有人笑话钱君豪道得罪谁不好,偏偏去撩拨军中的财神爷,你不死谁死。

一阵笑闹之后,厅中缓缓归于安静,夏慎早已命亲兵校尉吴云涛将青州河流山川分布图和青州地图并排悬于一边墙上,此时立于图前,正与林低声商量着。

“林兄,荒古原太大,青州蛮子若是藏于某处,我等微闭能及时发觉,眼下已然占得丰城,下面该怎么打,却是不好布置。”白天时夏慎已散出数队黑骑在荒古原上找寻敌踪,整整一日却一无所获。“难道要如上次那般直接攻向固北城?”夏慎接着问道。

“眼下看来恐怕只能如此了。”林苦笑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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