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鹑端到了桌子上。四颗雪白的鹌鹑蛋，卧在伸着脖子老鹌鹑身下，像几滴巨大的泪珠。
、、、、、、
“枯叟叔，你们今天的表现，嗯，我很满意，嗯，我很满意。”脸被酒精烧得通红的皇甫德良说，“我给你们修这座道观，不是几间老房子，今天我、我答应你，可还有一个条件一个必须办到的条件，就是、就是在座的各位今天要把这一罐子酒喝个底朝天，不醉不归，我要喝醉了再回??????。来，喝??????”
皇甫枯叟在一阵剧烈的1中醒来，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间。屋子里光线晦暗，自己像是浸在一团污水里，紧接着他心里升起了不详。平常这个时候，那几条狗必来闹食，它们呜呜叫着东挠西撞，可现在狗舍的方向却一片死寂。脚像踩着棉花一般的皇甫枯叟，努力站起身子，眼睛四处搜寻。四周黑成一片。他又大喊：
“大黄，大白??????”
“枯叟叔，咋了？”
“顺耕咱的狗呢？”
“喝多了，我也是刚刚醒来。”
“大黄，大白！”皇甫顺耕喊。
四周仍然是一片死寂。
他们踉踉跄跄冲出屋子。在狗舍前，看到舍门大开，地上扔着一只损坏的铁锁。两个人跑出观门，碰到匆匆而来的皇甫德顺。
“见我的狗了吗？”皇甫枯叟问。
“我跑过来就和给你报信的。观里的四条大狗，叫开两级干部会议的皇甫德良他们给煮着吃了！”
“你咋知道是观里的那几只狗？”
“那你几条狗我认得出来。他们趁你们死睡时，把狗毒杀了，他们吃不完，皇甫德良叫我去吃狗肉。、、、、、那几只狗平时见了我摇头摆尾的，我哪里吃的下它们。趁着大吃大喝的时候，我跑出来、、、、、
“我的狗啊、、、、、、”
“狗啊、、、、、那只被剥了一半的大白狗，突然拉着半张狗皮立起来，鼓着血刺刺的像黑白玻璃球的眼睛，扬起揭掉了皮抖动的前腿，给剥它的四队郭队长作揖。老郭吓得拔腿就跑、、、、、”皇甫德顺不忍说下去。
皇甫枯叟拨过身前的皇甫德顺飞跑起来。皇甫德顺喊：
“大锅支在四队饲养室前。我来那会一群人正在啃骨头，这会想必已经啃得差不多了。枯叟叔，只是和他们理论赔钱的事，不要说其他的、、、、、、”
皇甫枯叟突然停下来，蹲到了路旁闭上眼睛。他看到自己的四条憨态可掬的大狗，摇头晃脑地跑过来。睁开眼睛四下寻找，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的旷野。
“枯叟叔，这些队长都是皇甫德良的人，不好惹。我说了句不是，老郭就大声说，这些狗是皇甫支书叫我们毒杀的。我们这些开会的，大小都是头头脑脑，你就是告诉了皇甫枯叟，又能把我们怎么样！这群狗罪早该死，是封建迷信神神鬼鬼的道具。我们离道观远远的，它们就咬，是封建迷信的帮凶！支书，咱早该吃它们的肉，是不是，狗皮我给您熟几张上好的皮褥子。”皇甫德顺说。
“这帮畜生！”皇甫枯叟破口大骂。
皇甫顺耕扶起皇甫枯叟，要去和皇甫德良讲理。皇甫枯叟的态度，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变，说：
“顺耕，咱们回去吧。皇甫德良咱们不能得罪。要是他能够把大殿修缮好，不再砍伐祖宗留下的那些古树，这几条狗死了也值了，狗死不能复生、、、、、”
“哇、、、、哇、、、、、”皇甫顺耕大哭起来。
皇甫顺耕平常是睡在靠着古树搭建的窝棚里的，看到枯叟叔神情恍惚，就睡在他旁边。半夜看到枯叟叔突然直起身子：
“顺耕，顺耕，我听到大白叫得渗人，是不是昨天忘喂它们了。快去喂喂它们！”
“枯叟叔，大白它们、、、、、、”
“啊、、、、、、”
皇甫枯叟佝偻着腰，重重咳嗽了一阵，重新躺下。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说的什么。
文新荣陪着魏世燕打猎。
天气热起来。两个人看到田野中有一处浓郁树荫，就大步奔过去。两棵老槐树的主干，已经朽出了黑黢黢的树洞，一只松鼠先是从树洞里探出了个头，然后一跃而出，向广阔的田野逃窜。
这是一处古老的墓园。墓园很小，一座巨大的石碑，雄赳赳地矗立在两棵衰败的古槐之间，在田野上十分醒目。魏世燕没有马上坐下休息，而是被雕刻精美的石碑吸引，站在石碑前仔细端详。鹤立鸡群的石碑一丈多高，墩在一只硕大的石龟的背上，顶端戴着一个盘满雕龙的屋顶形碑帽，气势颇为宏大。
“老文，这什么公是啥意思？”魏世燕仰脸看着阴刻的遒劲碑文说。
“是对埋在下边这个老者的讳称。”
“埋得一定是个很大的官吧，要不他敢刻上那么多条龙？”
“看上边的纪年，是民国二十八年立的碑。不是什么大官，那时候皇帝早已经倒了。从文字上看，像是个乡绅一类的人物吧。”文新荣仔细看着碑文。
恰巧一个戴着破草帽的老年农民，走进墓地割草。魏世燕递给他一支香烟：
“老乡，这座龙盘石碑很有气势啊！”
“要是皇帝在，早把立碑的脑袋割了。”老乡将空草篮子放到身边的深草里，坐在石龟的一只残破的脚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享受地将嘴唇嘬成喇叭状将它从稀疏焦黄的牙缝间吐出来，仍然沉醉在烟草的快感里，说。“唔，埋在下边的死人就是那家人的爷。我爷给他扛过长工，是我们水源村的大财主。这个老头生前极喜欢咬绕的盘龙，临死之前叮嘱儿子一定要刻在他的墓碑上。”
魏世燕在农民嘴呶的方向，看到了一座躲在杨树后边土房的破败草顶。
“老文，走，咱去那家人家寻些水喝。”不知为什么，魏世燕突然对那几间破草房感起了兴趣
绕过豁豁牙牙长满荒草的土夯院墙，他们来到院门前。
顺着半开破门往里看，院子里杂乱无章，像是许久无人居住，更像是刚刚刮过一场大风。几只骨瘦如柴将麦秸扒得尘土飞扬的觅食母鸡，咯咯叫着夹着身子躲入乱纷纷的柴房。
“老乡、、、、、有人吗？”文新荣轻轻地将柴门推开一条窄缝，探着头向里边喊，“我们想寻点水喝。”
魏世燕拉开文新荣，推开柴门。他站到院子当中，插着腰重重地咳嗽几声。柴火熏得漆黑的门楣里，传出连续不断虚弱的咯痰声：
“是谁啊？灵儿，出去看看、、、、、”紧闭着门扉里传出虚弱苍老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