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华打了个寒颤，一阵不祥拥堵住了心窍，孤独无助的感觉将她吞没了。她想找皇甫顺德商量商量，走出泥屋不远，李翠华走不动了，对不远处一个生产队的放羊的半大孩子喊：李翠华跟在皇甫云楼的后边跑了一阵。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才筋疲力尽地瘫坐到荒草里。一只矫健的雄性野兔，在鹅卵石间跳跃着追逐一只肥硕的雌性野兔。灰云翻滚的天空中一只老鹰在不停地盘旋。
“??????我给你看着羊，你快帮我去喊清水儿她大爷，就是皇甫德顺，就是歪脸子，叫他赶快来我家！”
皇甫顺德在新成立的木器合作社里翻烤木料。看到蹚河湿了半截裤腿的孩子说话口气，知道嫂子家一定是出了啥火烧房顶的大事，丢下手中的活计，一路飞跑。
“出了啥事？”累得脸色煞白的皇甫顺德问傻子般呆立在院子中的嫂子。
“我也不知道。”
“吓死我了。不知道？不知道你叫人急火火地叫我干啥？”
李翠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
“我害怕啊，他大伯！你说这爷俩，一个跑一个追，我怕不是啥好事！“
“翠华，你是叫坏事吓塌了胆子。也许什么事都没有，明天一早一开门，侄子带着他爸回来了。还给你还给你带回了好的吃食，等等吧。”
“他大伯，怕不是什么好事，我没有心思做饭，缸里有米有面，你自己弄着吃吧。”说完，苦楚着脸，看着房梁发呆。
“人是铁饭是钢，我去做，你也得吃??????”
掌灯十分，裤腿沾满泥水的皇甫云楼拖着疲乏的步子，回到涧水河畔孤零零的泥屋小院。涧水河发出似哭似泣的鸣咽声响，一点昏黄的如豆灯光，在漆黑如墨的夜中闪烁。
“??????当时我爹就是顺着地下河漂出了大山。他说在地下漂流时，似乎看到地下河有一股大水，流向泉鸣山方向。魏厂长不信，说他妖言惑众，是造谣，是妄图阻碍生活新区的建设，是反革命。我爹就决定重返地下河，搞清楚它的流向！”
“老天爷，这可是玩命的事。云楼，你咋没拦住你爹！”皇甫德顺说。
“嘴唇都磨破了，劝他不听。”
“他跟我讲过上次暗河历险。他的命真大，也是那只瘸腿狸猫救了我这慈悲心肠的哥。可运气不可能每次都落到他的头上，这不是去送死吗！”
“这可咋办，云楼，你可得救救你爹啊！”李翠华呜呜哭着。
“妈，事情没那么严重。德顺伯，我记得我爹讲过，他找到通向暗河的进口，多亏了那只通人性的狸猫。没有狸猫，他没法在迷宫一般的大山内部，找到那个一人多高的进口。找不着就回来了！”
“要是他记得那个地下洞窟通向暗河的进口呢？那可是条有去无回的死路！”皇甫德顺说，“你爹那个人记地理方位这类东西很厉害，是在部队里锻炼出来的。”
“我的天啊，闺女刚刚没了，现在男人又要没了，我的命苦啊！我可咋过啊。老天爷，上辈子我做了孽啊！”
“云楼，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在你爹没进去之前把他截住，把他截回来。只有这一个办法，能够救他的命。他进了那个山洞命就完了！”皇甫德顺说。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走，德顺伯，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云楼，魏世燕能叫你去？”
“顾不得那么多了。本来毁观炸山这件事我就不想干，趁机走了，正合我意！”
“你不辞而别??????我可知道你们那里的规定，你会被开除的！”
“开除就开除！”
“你不在乎，清水儿可就受苦了。这闺女从小习惯了厂里的优裕生活，她可受不了回农村。”
说到清水儿，皇甫云楼犹豫了，沮丧地坐回了到椅子上。
“这样吧，”皇甫德顺说，“我和你妈，我们先出去寻找。你呢，向魏厂长请假，请下假就去追我们。”
“行，我看这样行。我和你德顺伯先去，你在家请假。再说了咱们都去，清水儿咋办？”
“这样也好。我把我爹跟我讲过的路线给你们画个图，你们就照着这个图先去寻我爹。”
连日的寻找，不仅耗尽了皇甫德顺和李翠华身上的力气，也叫他们陷入绝望。
荒草连天的原野上，散布着大小不一的荒丘大坟。每个大土丘，都被东倒西歪、横伏荒草的石人石马和残断石碑瓦块所环绕，毫无例外都有坍塌的的窑洞。土丘之间，散布着大小不一长着黑豆、地瓜、玉米、花生苗的庄稼地。瘦弱的庄稼苗，在风中颤颤地抖动，像一群被父母遗弃憔悴的孩子。
“回去吧！”灰心丧气的皇甫德顺说，“我哥要么是没来，要么就是从哪一个盗洞中钻进了黑漆漆的地下。我们瞎着急，还不如回去，等着他从暗河的另一端钻出来。”
“他伯，咱不能回去。”李翠华揉着昏花酸楚的眼睛，“你不救你兄弟，还会有谁来救？”
“怎么救，就在这死等？”
“就在这等！”李翠华将背上的包袱放在地上，坐到一只露出地面古代官员石像后脑勺上，坚定地说，“我揣摸顺耕还没有过来。咱们一定能等到他。”
“咋说？”皇甫德顺问。
“你没看到，能钻进人的窟窿都叫政府派人用砖插得严严实实，他咋进去？”
“他就不会拆开钻进去！”
“咱没见有拆开的洞口啊。”
“要是他怕别人知道他在里边，又回身把砖插上了呢？”李翠华说。“咱就等他出来。云楼说过，上次是那只断脚狸猫帮他找到地下河的进口，那只断脚狸猫已经死了。你兄弟就是进去了，摸一圈不还的回来！”
“好，好，听你的，咱就等。可、、、、咱背的粮食不多了。”
“等吃完了再说。要是还不见你哥，咱就回去。”李翠华哽咽着说，“你就在这里受几天苦。”
“看你说的，咱来不就是找我兄弟的吗！”
皇甫德顺放下背上的粮袋，用石块磊起简单的炉灶。不一会，大土丘之间就升起了一道弯弯的炊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