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江家里一直没有地位。江业洵视他为废物，江清墨常年也不回家，也就江奶奶心疼他一点。
江清墨终究只是淡漠扫他一眼，视线短暂交汇，像毫无感情的陌生人，转身推门出去。
尽管江天允从未威胁到他什么，反而对他毕恭毕敬、唯唯诺诺，但他和宋雅岚在江清墨心中，始终都是外人。
江天允被宋雅岚推到玄关处，他低头便看到地上一双女人的鞋子，“苏姐姐也来了啊。”
男人不答。宋雅岚在身后一边替他梳头发，一边低声道：“是啊，你清墨哥哥特地赶回来带你去医院的。”
“谢谢哥哥。”江天允微抬了下眼眉，再小心掠过江清墨的脸。
“别浪费时间了，走吧。”江清墨却并不看他，冷漠地别开眼淡淡道。
江天允略许失落地低下修长的眼睫毛，转着轮椅随他出了玄关。
宋雅岚准备好病例，披上外套拿上钥匙，便也跟着出门。
这是江天允第一次坐江清墨的车，他平时不常出门，看着窗外的风景都觉得无比新奇，兴奋地对江清墨问左问右。
“哥，听说你在88层楼上办公啊，是不是连整个榕城的景色都能看到？”
“哥，我有空能去看看吗？”
宋范开着车，无奈失笑。这二少爷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心智完全没成长，像个孩子一样。
江清墨坐在副驾，双臂微微交叠抱在胸前，浑身冷毅淡漠的气质，让人很难想象这反差极大的两个人是兄弟。
“好了，你别说话，吵到你哥哥了。”宋雅岚挽着儿子的手腕，轻掐了掐。
江天允只好压制下兴奋的心情，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
男人淡淡扫一眼镜子，平静抿出一声：“你平时能出门？”
江天允本都不期待他会回答，忽然冷不丁这么一问，他眼神都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只要有哥带着我，爸肯定同意我出门的。”
“知道了。”男人云淡风轻地颔首，便低下头去看手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打开微信，唯一消息置顶是栗烟的招财猫头像。
点进去，仍是绿色的对话框，一小时前，他给她发的“吃了没”。
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复。
男人眉毛微不可寻地拢了下，想着等会结束会诊后，给她打个电话过去。
在跟医生见过面的过程，简单是由宋雅岚讲述江天允最近两周复建的成效，再由江清墨翻译给医生听。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江天允的腿部情况，从前也从没仔细了解过。原来宋雅岚一直坚持带着他去做复健，从前只能躺在床上的他，现在能坐轮椅了。
病历本厚厚一叠，英文记载着江天允的康复过程，倒给人一种艰难与长久感。
宋雅岚去拿药的间隙，他倚在墙头点燃一根烟，夹在指间徐徐吸一口，薄唇再缓而吐出。
“哥，吸烟是什么味道？”
江天允坐在轮椅上，仰着下巴，一脸好奇。
江清墨拨通了栗烟的号码，淡淡搁在耳边等待接通，瞥他一眼，“烟就是烟味。”
“那吸进去不呛吗？有这么好吸吗？”
面对他小孩子一样的发问，男人眉毛轻蹙了下，加上电话彼端一直没接，更徒增心中的不安和烦躁。
“哥，你在跟谁打电话？”
江清墨终于肯回他一句，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嫂子。”
“嫂……嫂子？原来苏姐姐不是哥的女朋友啊。”江天允一下惊住，浑圆的眼睛清冽地盯着他。
电话持续显示未能接通，男人又吸了口烟，将手机抄入兜中：“以前是，现在分手了。”
江天允下巴微扬起，笑得倒是一脸无邪，“那我能追苏姐姐了吗？”
男人安静注视着他的表情，弯起的眉眼，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当然可以。”他静淡一笑，站起身，看一眼远远走来的宋雅岚，手里拎着一袋子药。
模样消瘦而憔悴，就像是很久没休息好了，眸角余光也流露出淡淡的哀色。
像她这样嫁入豪门深闺的太太，并没有外界看得到的光鲜，尤其是摊上江业洵这种又渣又不顾家的男人，完全就是家里养的高级佣人而已。
江清墨远远地望着那女人走来，胸口竟莫名生起一丝同情之意。
他深吸一口烟，自嘲的扬了下唇角。
是跟栗烟在一起久了，他这万年的铁石心肠都变感性了。
”走吧，我们回去吧，不打扰你时间。“宋雅岚抚着儿子的肩膀，再抬头看向江清墨。
五十多岁的年纪，两旁鬓角都是花白的，甚至比七十岁的奶奶皱纹更深一些。
江清墨将未抽完的烟掐掉，主动上前，接过宋雅岚手上的塑料袋，“我来吧。”
“啊，没事……”
宋雅岚惊然抬头看他，男人却已经拿过袋子，缓步往走廊尽头走。
——
夏时洲是晚上十点拍完戏的。
下了夜戏后，跟剧组工作人员道别后，小八上前为他披上外套，并将手机递给他，笑道：“累了吧。”
“倒还好。”夏时洲接过手机，瞟一眼，屏幕上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也就是说，栗烟那边一直没打过来。
难道真出事了？
夏时洲脚步停住，重新拨通了栗烟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竟然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一听是个陌生男人，夏时洲的警觉立刻竖起来，拔高了嗓音，“你谁啊？你怎么会拿着烟烟的手机？”
对方显然怔了下，尔后道，“不，您先别激动，我是江苏路分局的警察。”
“警……警察？”
夏时洲又是一怔，心脏开始紧张地跳动起来，“她……出什么事了吗？”
仔细去听，彼端的确有警车鸣笛的尖锐声。
警官坐在车子里，面露可惜的神情，淡淡一叹：“是的，出了点事，现在已经到医院了。你是栗小姐的什么人？能否把栗小姐经纪人的号码给我？”
夏时洲立即惊呼出声，“医院？！”
小八停在脚步，回头好奇看着呆滞原地的男人。
夏时洲抬手示意他别说话，皱紧两条浓郁的眉，颤抖着声带道：“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