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摁住。
回过头去，入目是江清墨哀淡敛着的眉眼，空洞深陷的眼窝，黯然无光，衬得面部神情无比憔悴。
半秒后，男人抬起眼眉，沙哑嗓音透着股冷毅，“夏先生，这件事我会彻查到底。”
这件事，若真的是与他有关的人所为，不用夏时洲多言，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夏时洲嗤了一声，向来温驯俊朗的眉眼，此刻也染上丝怒然的神情：“你最好给我彻查到底！”
男人不语，平静敛首，往病房的方向走。
对他的质问和控诉，江清墨始终没有还嘴，一一都听在了心里。
莫欧陆望着男人此刻高大却又寡凉的身影，极淡的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
栗烟是第二日清晨醒来的。
阳光新鲜地笼罩在身上，弥漫在眼睫毛间。
睁眼的刹那，恍如尘封多年的精灵，光线一下从睫毛间散开一片亮芒。
她疲倦不已，感觉自己睡了好长一觉。身上的伤还在喧嚣着疼痛，但此刻，枕在柔软的被子里，却是觉得安心。
栗烟静静地呼出气息，沙哑地蠕动了下唇瓣，才发现嗓音都哑了。
她这一声吵醒坐在椅子上小憩的男人。
夏时洲睁开眼时，便看到她睡醒时，疲倦暗淡的眼眸。他连忙站起身，控制住一夜未眠的疲倦，在她床边蹲**：“烟烟，你醒了？”
嗓音都沙哑了。
栗烟闻声，很慢地转过脖子，即便是这样，脑袋还会有点晕眩。
她脸色白得像纸一样，皮肤像透明一般，唇瓣无力地蠕动，“渴……”
夏时洲“哦”了声，连忙起身倒水，再将她扶起来靠在床沿，递到她唇边：“慢点喝。”
栗烟小口地喝着，嗓子终于能正常开口，只是始终有气无力的，“是你送我到医院的吗？”
“是，警察打电话给我的。”
夏时洲静静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心疼，“你说，你没事那么晚了还出公寓干什么？你一个独居女子在家，也不知道小心一点。”
栗烟捧着水杯，听他这么一说，忽而呆滞。
脑海里飞速地闪过昨晚发生的一切，殴打、**、疼痛，一股脑全部灌输进记忆之中。
她惊叫一声，拼命地捂住缠着绷带的额头。
夏时洲见她这副难受状，连忙倾身问：“怎么了？没事吧？”
栗烟脸色惨白，眼眸深陷空洞与茫然，不知所措地盯着他，反握住夏时洲的手腕：“昨天晚上，袭击我的是……”
江业洵那张可怕狞笑着的脸，在栗烟的眼前不断地回旋、重复。
“你记得是谁？”夏时洲视线紧紧盯着她，激动地问，“现在警方正在彻查此事，只是线索渺茫，如果你知道是谁，赶紧告诉警方！”
“我……”
栗烟又是一怔，修长的睫毛一点点垂拢下。
她虽然刚醒，大脑却很清醒。
昨天晚上袭击她的，就是江业洵和他的手下。
可是，如果这件事被警方知道……
是否也会牵连到江清墨？
真是可笑又讽刺。
她因江清墨而躺在医院里，醒来时，第一个想到的却也是他。
竟会为了一个男人，甘愿这样委屈自己。
真没出息。
栗烟咬紧唇瓣，不安，十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被子，纠结之余，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
夏时洲见状，连忙轻抚着她的肩膀，安慰：“算了，烟烟，你要是不想回忆，咱们就别想了，先安心休息为重。”
栗烟顺着他的意思，横躺下来，视线静淡望着头顶的点滴，好似一具被抽尽了精力的娃娃，叫人心疼。
令人窒息的寂静后，栗烟打量了下病房四周，视线平静落在躺在沙发上熟睡的金澜。
“她昨天跟我一起通宵照顾你，现在累得躺下了。”夏时洲顺着她视线望去，温声解释道。
“辛苦你们了。”
栗烟眸光微黯，柔和的语气难得收敛锋芒，随即，极淡的问，“那，他呢？”
她问这话时，眼神还期待地落在了夏时洲身上。
“他？”
夏时洲薄唇微抿了抿，表情一滞，旋即哼出一声，“你对他还真是一往情深啊。都为他伤成这样了。”
“……”栗烟沉默着，十指轻攥住床单。
“你手术结束后，他来过一趟，进去看了你一眼后，就跟莫欧陆去查案了，到现在别说电话了，连短信都没发来。”
夏时洲按下烧水键，盯着腾腾上升的白气，“估计是调查没有进展吧。”
“哦。”
栗烟轻如羽翼地回了一声，呼吸轻薄得听不见了。
夏时洲俯身看她，低问，“累吗？还想再睡会？”
“嗯。”
栗烟小鸡啄米般点点头。瘦弱的身子裹进被子里，小小一团缩着，看着都让人心疼。
夏时洲便替她盖上被子，低沉地道：“你当初如果听我的，来凰腾娱乐，早点离开他，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栗烟闭着眼睛，呼吸一抖，忽然睁开眼睛时，便看夏时洲靠自己很近，清润眸底满是心疼和惋惜。
由于靠得太近，呼吸暧昧地交缠在一起。
夏时洲耳根子莫名地红了，没有想到她会突然睁开眼，突然视线交汇得这样亲密，让他不由往她柔软的唇瓣看去。她嘴唇生得小巧玲珑，此刻没什么血色，但近看却也嫩得出奇。
男人喉结微动了几分，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手掌也开始发热起来。
“夏时洲。”与他的反应相反，栗烟反而淡漠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宁静阖上眼帘，“你今天没有通告吗？”
“几个无关紧要的节目而已，不重要。”
“慕蝶呢？”
栗烟又睁开眼，对他眨了眨眼睛，睫毛上下灵动着，“你彻夜没回家，她肯定急坏了吧。我可不想再被暴揍一顿。”
“……”
都伤成这样，这女人还能无关痛痒地开玩笑。
“我自然跟她通报过了，你别想无关紧要的事，好好休息。”
夏时洲不耐地打断她，沉声道。
栗烟平静扬了下唇角，却也没精力再开玩笑，眼皮沉沉地合上，再次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