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也有许多记者质问过她和江清墨的关系，多数都被她的沉默敷衍过去，但现在是在试镜现场，下野导演直面的问，她没办法逃避。
栗烟微不可察地攥了下拳头，微睨着下野贵那副略略含笑的神情，完全不是在看一个演员，反而更像在看一个娱乐丑角。
“栗小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下野贵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也跟着舒展，他缓缓翻着关于她的一份履历，兴味浓郁地抚着下颌，“栗小姐出道时间不长，但负面新闻倒是数不胜数。”
说着，讽刺的目光抬起来，透过眼镜片深深打量她。
那目光，完全像是在嘲讽：以你这样的娱乐艺人，还想来面试我这部电影？
栗烟的脸色沉了沉，有些绷不住。
“我还是特地听秦老板和陆总推荐你来的，但最近了解到有关你的新闻后，很失望啊。”
下野导演往后一靠，眼神从讽刺变为慵懒，“真抱歉，栗小姐，我觉得你不太适合我这部戏。我的女主角设定是干净柔弱，不管是演员还是虚拟角色，都需要带给观众一种正能量感。”
“等一下，下野导演。”秦十月忽而开口，视线微汇聚起难得的严肃，“您还没有看栗烟的表演呢，她特地为了今天这场戏，到现在都没睡觉。”
下野贵微抬了下眼皮，略有所思地看向栗烟，“嗯？”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打量向栗烟。
她不觉站直身子，尽管大脑有点晕眩，依旧用很十分洪亮明澈的声音道：“下野导演，我才刚出道时，对外面的声音很在意，总是想着怎么努力改变别人的看法。但后来，有人教会了我，想闭上别人的嘴，就要靠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
或许是她那张苍白无力的脸非常有震撼力，半晌静默后，下野贵的眼神柔和了些许，破天荒地坐下来，重新拿起笔来，“那么，证明给我看吧。”
栗烟心里一松，九十度鞠躬，“谢谢导演。”
秦十月往后一靠，算是松了口气，抱着双臂，微笑对她使了个加油的眼色。
栗烟演出是女主和男主声嘶力竭对峙的一场戏，既要表现出激昂气场，体现冲突感，也不能忘记女主柔弱的设定。
随着导演喊一声开始，她声嘶力竭地喊出台词——
“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赖在我身边干什么！”
或许是一夜未睡，或许是情绪积蓄太久过于充沛，声音到最高处时沙哑了几分，险些就破音了。
而且，与对戏角色喊完了，大脑出乎意料地缺氧了一下，视她不稳地后退了一步，双腿发软，险些几步跌坐在地上。
“停。”导演皱着眉头，和下野贵几乎是同时喊住了她。
好在她及时稳住身子，轻揉着太阳穴，不觉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几口。
秦十月及时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扶住她的肩膀，低声，“没事吧？你脸色很难看啊。”
“我没事。”栗烟微抬起下颌，轻抚开秦十月的手，低声对导演道，“能让我重来一次吗？”
下野贵的唇角微许绷起，望着她的眸光，已完全褪去初始的讽刺。
她刚才那一声呐喊，虽然因为中气不足沙哑了些，但其中气势却不容小觑。
再加上，听那台词功底，吐字清晰，情绪到位，短短两三句，便能听得出是经过努力训练的。
这位名声败坏的栗小姐，顶着一张花瓶的脸，却完全像个精炼的老戏骨，演起戏来，与他的想象全然不同。
于是，下野贵淡淡挥了下手，想继续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潜能，“栗小姐身体可以的话，请继续吧。”
栗烟微愣了下，眸中划过丝惊喜。
她明白是下野导演在给她机会，撑着膝盖站起来，兴奋地点头，“好，我当然可以。”
谁知，话音刚落，评审席上突然站起一道冷冽的身影，以他为中央散开一阵一阵十足的幽冷凛冽，“不必继续了。”
这一声清冷，直接如同一瓢冷水，将栗烟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什么？”她霎时愣住，抬头望向那道熟悉声线的源头。
两双视线，冰冷与错愕，交汇在一起。
栗烟微咬了下唇角，满脸不甘的神情。
江清墨却完全无视她敌意的表情，脚步沉稳，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一步一步，扣贴在人心弦上。
在他靠近身边时，栗烟下意识被那气场往后退了步，但眼神依旧不满地瞪着他。
下野贵“哦？”了声，露出副看好戏的神情，“江总有想法？”
沉寂，男人仿佛无视了全场的注目，淡漠垂眸注视着栗烟。
尔后，他忽然抬起手掌，往栗烟面前探去。
那只手伸到眼前时，栗烟彻底愣了，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一片漆黑同时，额头突然覆上一片柔软的温度。
男人掌心带着薄薄的茧，温度很暖，让人有种舒适又安心感。
栗烟眼皮不觉沉沉地落了下，皱眉别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都烫成这样，还硬撑什么？”男人嗓音低沉从头顶飘落下，一字一句抨击在她心上。
栗烟声音更沉了分，将他手狠狠拍开，固执，“我不烫。”
“是真的吗，栗小姐？”
下野贵也不由问出声，主动上前想去试探她的温度，却被江清墨拦下，淡淡将栗烟别到身后，“下野导演，关于栗烟的试镜就到这……”
“下野导演。”栗烟皱眉，撑着力气截断男人的话，“后面就五句台词了，我可以的！拜托……请让我演完。”
栗烟被他毫无怜香惜玉地抓着胳膊，身体确实软绵绵的没力气。
早晨起来时，她还没太晕的感觉，只以为难受是一夜没睡的副作用，但没想到，额头此刻越来越烫了……
但她此刻不能倒下，明明就快成功了，好不容易让下野导演对她的印象有所好转。
“嗯……”下野导演抚了抚下颌，“最后那五句台词可很激昂啊，看你的状态的确不行，今天就到这吧。”
栗烟胸膛一震，根本顾不上什么头晕眼花，还想挽留些什么，“不，别……”
下野导演对她微一颔首，礼貌十足地微笑，“栗小姐请放心，你对演戏的认真和坚定我都看到了，虽然只有两句台词，我对你也很满意。我对之前的偏见道歉，请你先保护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