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招下来，顾长兮占尽上风，百里清灵几乎是被她按着打，堪堪能挡开袭来的剑锋，根本没有能还手余地。
既然如此，她为何主动要求对战？
最后一招揽月上天，剑士惊鸿，将她彻底逼近峭壁边。
百里清灵如断了翅的枯蝶，摇摇欲坠，像是一阵风过来，随时都能把她吹下去似的。
她从吐出了一口血沫，解脱的笑了笑，低声道：“兮师妹，是你赢了，在你来之前我就知道，再无翻出浪花的可能，我就是想让你体会体会，亲手杀死同门师姐是怎么样的滋味！”
“你满口仁义道德，不知道余生可否有负罪感！”
话语中充满了浓浓怨恨意味。
说罢，她毫不犹疑的翻身而下，但没有急速坠落，顾长兮牢牢抓住她的脚踝，用力将她翻了上来。
顾长兮喘着气，靠在巨石上，刚刚那力把她一处伤口撕开了，纱布泛出猩红的颜色，“师姐想死，大可听完我的话再死，我绝不拦着！”
百里清灵瘫软在地，下意识瞥了一眼脚下的深渊，后知后觉感到些许害怕，嘴依旧很硬，“成王败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回去迎接你的谷主之位。”
顾长兮懒得去搭理她的疯言疯语，转而问，“你将天外谷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牵机毒藏身所在吧。”
这话是戳到百里清灵的痛点了。
天外谷总共就那点地方，包括最有可能存放的谷中禁地，只有历代谷主才能进去，她几乎都掘地三尺了，连丁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顾长兮冷冷告诉她真相，“其实牵机母毒根本就不存于世了。”
百里清灵看着她严肃的表情，自知不像是假话，她不可置信，质问，“怎么可能！”
震慑江湖百年的牵机母蛊，能让天外谷延续至今，人人忌惮的法宝，竟然早就没了？
那她兜兜转转，费尽心机，步步筹谋到现在，竟都是枉费！
这怎么能让百里清灵接受。
“天外谷不屑江湖纷争，但弱肉强食互相厮杀是不可避免的，所以……”
没有等顾长兮说完，百里清灵立即打断了。
“所以，师父和历任谷主都在隐瞒牵机蛊毒湮灭的事情，想让它继续存在着，另所有觊觎天外谷的人忌惮！”
“是。”顾长兮承认。
百里清灵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她费尽心机所图谋的不过都是虚妄一场。
“呵。”百里清灵自嘲出声，她颓然扔下手中剑，笑得一脸悲凉，“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泽玉是个极聪明的，凭借着几本孤本医书，就能仿造出绝迹的牵机子蛊，可如此阴毒的东西，必会遭反噬！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顾长兮也扔下了剑，席地坐在她身边，劝道：“师姐放下心中执念吧。”
“我放你离开，你回月氏国，帮忙照顾好泽玉师兄。”
让他在生命流逝的日子里，最起码过得好些，有百里师姐高超医术辅助，不会太过痛苦。
“泽玉……”
百里清灵迟疑的念出他名字。
“他曾救你与梁宫死牢，对你有再生的恩德，师姐如今与废人无异，不去找他又能去哪呢？就算他有一天会死，你顶着大王子遗孀的身份，想来也不会再乱世中饿死。”
顾长兮替她谋划好了以后日子。
何必要到寻死觅活的地步，她当年挣扎向前，向死而后生。
如今，又怎会真甘愿寻思。
“活着！”顾长兮直视百里清灵的双眸，坚定告诉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百里清灵擦干脸上泪痕，缓缓点头。
山巅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越下越大越下越急，铺天盖地湮灭了所有颜色，天地间白皑皑一片。
顾长兮眯起眼睛，早就看不到百里师姐的背影，唯有一串或深或浅的脚步印子，证明她曾来过，来过这人世间。
等再回到谷口时，只剩顾长兮一人。
沉暮夜看到她毫发无伤的回来，默默松了口气。
她对着谷中弟子，面无表情的说道：“罪人百里清灵已被打落悬崖，若仍有冥顽不化者，别怪我不客气！”
见大势已去，也没必要继续较劲下去，谷中弟子们纷纷缴械，跪下参拜，齐齐道：“恭迎谷主回谷！”
“你在谷外等我。”顾长兮低声和沉暮夜说着。
他能理解天外谷不能是他这等外人能进的，总归有些不放心，这些弟子中有没有异心之人。
顾长兮知晓他顾虑，“我会注意的。”
谷中大门缓缓打开。
顾长兮和弟子们悉数而进。
她回来巡视了谷中一圈，与离开前并没有什么异样，禁地书阁内，也是井然有序。
“百里师姐回来后，经常待在哪？”
身边弟子回禀，“以前她的居所内，若是无事几乎闭门不出，有时出来散步，也会去学堂坐坐。”
顾长兮心下了然。
师姐还是顾念着昔日同门情谊，那段温暖的时光，从来都没有在她记忆里磨灭。
“陪我一起去祭拜下师父吧。”
谷中西南方向，历任谷主灵牌供奉此处，四季香火不断。
进了祠堂，庄重肃穆。
顾长兮点燃线香，郑重拜了三拜，“师父，我没有辜负你的所托，心中秉承善念，守护好天外谷，也守护好了黎明百姓们。”
在祠堂里静心陪了师父一个时辰，便出了谷。
沉暮夜在静静的等，看见她出来后，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发江湖令广而告之，让散落在外的谷中弟子回来加以安抚，我要在天外谷逗留几日，你身为阵前将领，还是先回苍城吧。”
顾长兮很感谢他，陪着她走过风雨，若是没有他默默相助，事情或许没有那么顺利。
沉暮夜对她的安排算是默认了。
他突然问，“百里清灵没有死吧？”
“嗯？”
“以你的性子怎会痛下杀手，放虎归山向来不是我认同的，希望她能从此消停。”
顾长兮笑了笑，不是很赞同，“师姐心中的怨念来自梁皇，说句大不敬的话，以他和师姐的身子又能撑过几个年岁。”